我多希望進去的時候,二長老能給我一個擁抱,笑呵呵的說一聲:“為了騙你回來才出此下策。”
然而當我跨入那裡,眼前就被一片狼藉和鮮紅填滿了。
腳底不知道踩到什麼東西,差點將我絆倒,定睛一看,卻是一條手臂!完完整整被割裂出來的手臂!
潛意識地被嚇得倒退一步,那條手臂上的蘭花刺繡衣裳是藍芷的......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那手腕上的銀鏈子是我買給她的生辰禮物。
“不......這不可能......”喃喃出聲,踉踉蹌蹌地跑進去:“昕黎!藍芷!蘇衍清!你們在哪......你們在哪?”
沒有人回應,地上七橫八豎躺著殘缺或完整的屍體。他們都穿著暗夜閣的衣裳,他們曾經都是暗夜閣的一份子!
絕望,重紫逝世後好不容易調整過來的心,這種無力的絕望又再次來襲,比上一次更加濃重。
正廳的閣主之位空無一人,暗色座椅上的血跡已經乾涸。二長老靠著下面臺階,胸口插著利箭,他閉上眼睛沉睡,垂垂老矣的滄桑被死亡所替代。
心裡最後一根緊繃著的絃斷裂,我的嗓子被壓抑的哽咽替代。
燒灼,無論是內心還是外表,都被一種絕望的火焰所燒灼著。
我至今還記得二長老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你和你母親真像啊,她為了他要復國,你為了他要放棄復國。造孽啊!”
造孽?這真的是我一手造成的嗎?
“德欣帝姬?你的復國大夢該醒醒了。”熟悉的音色,我做夢都想不到,素蓉有一天會叫我一聲德欣帝姬。
我僵硬地轉回身子,她穿著簡單利落的箭袖窄衣,暗紅的衣服上有深淺不一的血跡。她從一開始就在偽裝,她根不是養在深閨一無所知的大小姐。
素蓉身後,還帶著許多隊伍,那些人穿著我從未見過的裝束。
餘光看到他們腰間的牌子——寒陽死士。
素蓉那樣極其明媚又帶著諷刺的笑容對映進瞳孔,像是炫耀,像一把利刃扎進心臟,沒有血液,因為血液早就冰凍凝結。
我終於明白蕭翎為什麼說小心枕邊人了,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局,等著我跳進去。
“他呢?”我的聲音遠比我想要表現出來的更加平靜,我知道自己在剋制,在隱忍,雖然即將就到崩潰的邊緣。
素蓉沒有回答,後面的寒陽死士自主讓開一條道路,他就從圍攻的軍隊當中走出來了。
不同於初見時淺藍衣衫,笑容清暖的如玉公子,不同於這些天海誓山盟的溫柔陪伴,他穿著一身束袖短袍,貼身軟鎧閃著冷冽的銀光,修長手指再也不是用來執簫,而是握劍指點兵力。
我想盡辦法治好了他的眼睛,但他的眼睛裡再也沒有我了,或者從一開始就沒有我。那樣寒冷的目光,不帶一絲情感,彷彿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朝夕相處的柳素錦,而是素昧相識的德欣帝姬。
也許,他的失明也是在騙我,裝作瞎子的模樣,看我像跳樑小醜一樣驚慌失措,看我像痴傻稚兒一樣相信那些甜言蜜語。
柳素錦啊柳素錦,一步錯,步步錯,你終於還是把自己推向萬劫不復的地步了……
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揚,笑意越聚越多,變成悽泠的大笑,所有該哭泣的都變成了笑,越笑,心越疼,猶如一個無底之洞,慢慢擴散著。
一口白氣在嘴中撥出,擴散消失,被冷氣凝結成水珠,落在臉頰上。
“原來你的心,真是石頭做的。”
“你教會了我一件事,那就是欺騙。”我看著他,望不進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思想。
“我負了無數人,唯獨沒有負你。把真心都託付給了欺騙,我覺得好疼啊,全身上下,每一處都疼……”
思緒漸漸紊亂,殺意自心底升騰,紅色圖騰從手背一路蔓延,爬滿面容。
我的涼西子民啊,讓我用我的生命來贖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