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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安眠藥

那段記憶對我來說還是很清晰的。那就是被謝晨這個魔鬼打了個大巴掌,也是我們第一次發生爭執。原因很簡單也很荒誕,就是那天我陪蘇浩洋去參觀一個畫展,正巧遇到他在隔壁咖啡廳和人談事情。其實我並沒有看見他,而是專心致志地和浩洋牽著手散步。我也是在回家後才從小德嘴裡知道,那天因為倒胃口的我一副花痴模樣,害的謝晨中途拍桌子走人,一筆大生意都談崩了。

我影響了他的財路,他當然要治我的罪。那晚是怎麼吵起來的,他怎麼諷刺我,我怎麼頂的嘴……我已經記不清了。但唯一清晰的是,他的一耳光打的我眼冒金星。那一耳光對我來說是具有劃時代的意義的。因為我長那麼大,爸爸媽媽和哥哥都視我為寶,連一句不中聽的話都沒有說過。我脆弱的心自然是受不了的,再加上想起我悲涼的處境,毫無希望的希望。我終於毅然決然地拿起一整瓶白色的藥丸,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

我當時沒有考慮多少,只是簡單地想著:我死了算了!我要是死了,就可以離開他了;我要是死了,警察就會抓了他;我要是死了,社會上就會少一個敗類!

可是我的宏圖大志最終沒有機會實現。沒過多久,我就被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弄醒。睜眼一看,原來閻羅王最終沒有接受我,倒是白衣天使不嫌棄,硬是將我奪了回來。也許是我要死的意志太強烈,挽回一條性命太不容易,那個白衣天使很不友好地抱怨,“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會把安眠藥當成維他命吃?”

她又叮囑了幾句才走了。我被她說的一頭霧水,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一定是謝晨那個卑鄙小人心虛,才隱瞞了我是想自殺的事實。可是我還是一陣納悶:那是一整瓶啊!就算是我吃維他命也不至於吃那麼多吧?

之後我才聽劉阿姨絮絮叨叨地抱怨說:“我當時不停地叫你‘林同學’、‘林同學’,可就是沒人答應,一推門才知道……媽呀!嚇死我了!”她不斷地做出誇張的表情,“當時謝先生喝了酒都睡下了,偏偏車子又被老趙開出去加油了。謝先生硬是揹著你跑了好幾條街才打上出租呢!醫生說再晚來十分鐘就沒救了……”

她嘮叨了半天,不斷形容我當時有多麼嚇人,還把自己說的像是拯救宇宙的大英雄似的,最後輕描淡寫地以一句“謝先生對你真好”謝了幕,結束了她滔滔不絕的陳詞。當時的我忽然不知道說什麼,沉默了半晌。

我留院觀察了好幾天,李雙雙不知道從哪裡聽到了訊息,馬不停蹄地趕來看我。我對她的到來頗感意外,一直以為謝晨做事是滴水不漏的。李雙雙不斷追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便借花獻佛,用那位白衣天使那句漏洞百出的話敷衍了她。好在李雙雙當時迷戀上了QQ聊天,對我的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我順勢請求她保密,她也一一答應了。所以那件事,浩洋從來不知道。

謝晨是在四天後才終於現身。我不知道他這幾天幹什麼了,很意外他沒有來醫院看我的笑話。可在見到他的時候,著實嚇了我一跳。他好像好幾天都沒有睡覺的樣子,鬍子也沒有刮,和平日衣冠楚楚的他一點兒也不一樣。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坐在我旁邊,半晌才說:“你想用死離開我?想用死讓我良心不安?”

我拖著羸弱的身子,在醫院這個嚴肅又神聖的公共場合裡,用世界上最惡毒的,最殘忍的,最骯髒的話罵了他。

來來往往的人立刻圍在病房門前,好奇地看著裡面的一切。當時的我別提有多爽了,像是八年的抗戰最終取得了勝利一樣自豪。那天的他難得的好脾氣,對我的辱罵沒有發一絲脾氣,只是很沉默地離開了。

此時的我坐在黑乎乎的房間裡,想到曾經揚眉吐氣的這件事,頓時精神抖擻起來。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門,我沒有理會。然後就聽到鎖孔扭動的聲響,是徐姐用備用鑰匙進來了。她開啟弔燈,房間裡明亮了起來。

我皺了皺眉,這才看見她一手拿著一瓶消毒藥水,一手拿著白色繃帶。我不知道她的訊息怎麼這麼靈通,或許是剛才的動靜吵到了大家。她想必是被我的樣子嚇到了,走過來驚訝道:“天哪,這麼嚴重!”

其實我平時對她是很客氣的,可是此時此刻,我很反感和謝晨有關的一干人等。於是在她觸碰到我的手時,我像個蠍子一樣毫不客氣地推開她,“你滾開!別碰我!”

徐姐到底年長一些,對我的不識好歹並沒有介懷。不過她畢竟有些不悅,斂聲說:“我不能說我是好人,但我自認為至少對你還不錯。”

我一時語塞。即使她說的沒錯,我也不想承認,只是別過眼睛不說話,不過卻也沒有拒絕她為我包紮傷口。她的手法很嫻熟,三下五除二地就清理掉了血漬,膠帶也包的很整齊。對我的疑惑,她倒是很大方地回答了,“我以前上過護士學校,對這些基本的傷口處理還是懂一點的。”

我低頭小聲說了句,“謝謝。”

她開始收拾那一地狼藉,很不經意地說:“我知道你討厭我們。其實說真的,謝晨對你的態度,我也很疑惑。我和他共事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他對一個女人這樣……”徐姐頓了頓,又似乎是想要解釋剛才那一番連自己都沒有明白的話,“以前他的水是很深的,雖然年紀輕,卻很會隱藏自己,根本不會暴露自己的喜怒哀樂。”

我靜靜地聆聽,等著她接下來的話。她又唏噓了半晌,忽然將話題扯開了,“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金甲龍’吧?”

我一下子豎起耳朵,“記得。”

“金甲龍和謝晨是一個陣營的,他那人雖然表面上和我們不溫不火,其實背地裡總是想方設法地找茬。卑鄙的事情做得太多了,謝晨不和他一般見識,卻也從不把他放在眼裡。可是那晚為了你,謝晨竟然開口求他!”

“那又怎麼樣?我不明白。”我確實對她的話懵懵懂懂,卻又打心眼裡討厭這種形象美化。就像劉阿姨經常念他的好一樣,我不喜歡聽。

“你不明白?”徐姐著急上火,語氣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好幾分貝,“那你應該明白金甲龍從來不把女人當人看的吧?如果那天你落到他手裡,境況一定比現在慘多了!”

她的話像是警告,我哦了一聲不知道說什麼,呆呆地看著她。她嘆了口氣,忽然很陌生地盯著我,“林星,你是個好姑娘,可是姐姐我有時候不喜歡你。”

我還是沉默。她也沒等著我回答,只是在離開時丟下一句話,“因為你,讓他變得像個瘋子。我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可是我有預感,因為你,他這樣的變化,結果……不會太好。”

徐姐說完就走了,留下我面對空蕩蕩的房間,忽然累從心來。我一直思量著徐姐莫名其妙的一番話,然後將我和謝晨認識以來的種種聯想起來,想試圖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看看是否有些什麼是連我也不知道的。

可是我失敗了。關於他的記憶永遠都是冰冷的,而我生命中光明和溫暖的源泉,是那個叫蘇浩洋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