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晨最近好像總有什麼事情在忙,整個人神神秘秘的,回到家裡也不怎麼說話。我好幾次主動跑過去問他,他只是對我說:“回去睡覺”、“我忙著呢!”
每次都是這樣敷衍了事,連徐姐也私下對我說了好幾次,謝晨近日的行蹤總是很隱秘,經常都是一個人出去,然後很晚才回來。我每天在自己的房間裡,豎起耳朵聽他每一次動靜,每當他出門,我的心裡就自動出現一個秒錶,每次跳動都重新整理著煎熬。等聽到他回來又出現新一輪的緊張,這緊張在每次聽到他腳步路過我房間門口時再達到一個新的高峰,直到夜裡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我緊繃的神經才能稍微放鬆。他也很少來我房間看我,最多隻是偶爾敲敲我的房門,確定我在家就走了。其實我倒挺希望他像以前一樣,像看犯人似的看著我,或者沒事給我找些麻煩,鬥鬥嘴讓我生氣也好。
天氣漸漸炎熱,我每天都是從學校回來然後坐在涼爽的空調房間裡打發時間。謝晨忙於自己事情的時候,我的自由時間便多了很多,隔兩天便回哥哥家一趟。
這天我剛從哥哥家回來,難得發現謝晨在家。平時他不會這麼早回來的,於是我連忙從冰箱裡端出一碗銀耳湯給他送過去。我進去的時候他正坐在電腦前,忙著在鍵盤上敲打著。見我走進,他合上了電腦問:“什麼東西?”
“我中午做了點銀耳湯,冰鎮的,你嚐嚐!”他接過我的碗,我見他瘦了不少,心疼地問:“你最近是不是很忙?瞧你整天早出晚歸的,是不是生意上遇到什麼麻煩了?”
他好像沒有多少食慾,拿起勺子隨便舀了兩口便將碗放在了一旁,“你不用管,也沒什麼大事兒。”
“你給我說說唄,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分擔一些呢。”我不依不饒。
他被我逗笑了,但笑容裡卻沒有多少精神,“你能幫我分擔什麼?有的事情我一個大男人都承受不了,更別說你了。”
他半是玩笑半是自嘲地說著,頓了頓又用一種別樣的眼神看著我。這樣的眼神我之前見過好幾次,讓我感到很陌生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他說:“林星,其實我有時候真的很後悔。”
“後悔什麼?”
“後悔很多事情。”他別過眼,看著一旁大大的落地窗戶,外面的夜色已經暗沉下來,只有遠處幾聲知了稀疏的叫聲,“我想如果可以再選擇一次,我一定不會讓我這麼辛苦。”
他的目光沉沉的,黑色的瞳孔裡全是些與年齡不相符的憂傷,只是當年的我太木訥,根本沒有明白他話裡真正的意思。其實不止這句話,我似乎從來沒有真正懂過他。
當時他說完這句話,我條件反射地答了一句,“那就不要做了唄!反正你的錢也掙的差不多了,下半輩子是餓不死的。”
我滿不在乎地說完這句話,其實是想給他減輕一些壓力的,他似乎很意外我的反應,看著我輕輕搖頭笑了笑,“所以我說,你太傻了。”
我很不服氣,“我哪裡傻了?我說錯了嗎?做生意這事情想收手就收手,誰還能強迫你不成?再說了,你壓根就不是什麼非法走私,有什麼好怕的?要我說啊,你就應該早日金盆洗手,然後娶個老婆生一大堆孩子!”
我衝他嬉皮笑臉地說完這些話,他只是別過眼不看我,完全沒有把我的玩笑話放在心裡。外面的知了一聲聲嘶啞的叫聲叫的人心煩意亂,而他隔了半晌才開口,“你真是太傻了。”
我很不屑。他又幽幽地嘆了口氣,“不過要和年輕的我比起來,你還不算什麼,我年輕的時候比你還傻。”
我感覺他好像有話想說,於是豎起耳朵仔細聽著。不過他的話也就是點到為止,最終還是我想到了那所別墅和那個光禿禿的相框,於是試探性地問:“是不是你傷害過什麼人?”
我的思緒開始天馬行空起來,迫不及待想要求證之前的猜想。他驀地轉過頭,眉頭擰在一起,明顯是我的詢問惹到了他,他沒有了和我說下去的慾望,很不耐煩地打發我出去了。
就這樣,我試圖和他的關係拉近一點的計劃最終失敗。剛好學校快到暑假了,各科都要結業考試,老師同學們都一鼓作氣準備複習。我們的專業課老師算是比較有人情味的,將考試要考的內容全部告訴了我們,因此我們的複習量大大的減少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們的俄語老教授忽然找到了我,說是他認識的一個鋼琴教授想要製作一個有關“蘇聯記憶”的電子CD。老教授將我推薦了過去,希望我最拿手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可以入選。他說他這個朋友會把CD寄到俄羅斯的一家鋼琴協會,如果我有機會入圍,將有機會受邀去俄羅斯進修一年。其實鋼琴對我來說不過是閒來打發時間的工具,我並沒有在這上面深造的想法。雖然老教授總是讚美說我有天賦,不過只有我自己知道,鋼琴不是我的夢想,而是我最深沉的憂傷。
一開始我是想回絕的,可是老教授畢竟教了我那麼多,全當給他一個面子,於是就答應了。我用零花錢買了一把最便宜的電子琴,白天在學校和雙雙泡在圖書館裡複習複習功課,晚上就窩在房間裡練練琴。電子琴本來就沒有鋼琴音質好,加上我純粹是想熟悉指法,心思也不怎麼用在上面,於是彈出來的曲子簡直不堪入耳。為了避免影響別人對音樂的喜歡,我每次練琴的時候都會關上門窗,拉上窗簾。好在謝晨家在郊區,周圍沒有多少鄰居,我便放開膽子亂彈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