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拼命地仰頭,仰得脖子都快斷掉,也沒能看見巨人之斧的頂端。
他們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看見它,但走到它下面足足花了近兩天的時間。那黑色的斷崖高聳入雲,頂端始終被繚繞的灰色雲霧所遮掩。它朝向冰原的一面是完全垂直的,黑色的岩石裸露著,即使冰雪也無法覆蓋。即使已經過了上萬年,巨人們所顯露出的力量與憤怒也依然令人心驚。
“它看起來還真像是被人用斧頭砍過……”埃德說,“那真的是巨人乾的嗎?就一斧頭?那他們得有多高!”
“傳說中,他們一步就能輕鬆地跨過維因茲河。”諾威回答。
“為什麼它不叫‘被巨人用斧頭砍過的倒黴石頭’?我還以為是巨人的斧頭留在那兒變成了山呢!”泰絲為那座斷崖的名不副實而不滿。
“事實上,巨人之斧原本是指附近冰原上一片裸露的岩石,據說那看起像是巨人遺留的斧頭,但它常年被積雪覆蓋,所以人們乾脆把這裡叫做‘巨人之斧’,至少它很顯眼,比沒人能看見的岩石更值得有一個好名字。”諾威耐心地解釋。
泰絲翻了個白眼:“見鬼,死心眼的精靈,我知道你年紀夠大,看過很多很多人類幾輩子也看不完的書,但我只是隨口抱怨一下,你用不著解釋得這麼詳細。”
諾威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不管怎麼說,它們還真是絕配。”泰絲用雙手朝斷崖比劃了一下,“黑色的,又高,又光禿禿。”然後再朝他們左側的冰原比劃一下“白色的,又大,又光禿禿。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這兒更讓人絕望又無聊的地方了。”
他們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冰原。白色的雪似乎無邊無際,一直鋪到世界的盡頭,看上去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誰也無法否認那是令人震撼的景色,他們在踏出森林的一瞬間就被撲面而來的蒼茫與冷寂逼得無法呼吸,但即使沒有傳說中恐怖的暴風雪,那片無情的冰原也像是在拒絕任何人的進入。
“我們得在一個雪白雪白的世界裡,找一條雪白雪白的龍——也許走到它鼻子底下我們都還不知道它在那兒吶。”泰絲說。
“那我們只好祈禱他沒有又躺在那兒睡覺——至少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嘛。”埃德說。
諾威笑著搖頭,這兩個年輕的人類應付壓力的獨特方式,總是讓他覺得自己的緊張也變得多餘又可笑。
“別忘了,我們還得找到一個嚮導,才不至於在那個雪白雪白的世界裡暈頭轉向。”比精靈更認真的娜里亞皺著眉頭在右側的森林裡搜尋著,“我可沒看到有什麼像個鎮子的地方。”
“哦,別擔心,甜心,它絕對就在附近。”泰絲點點自己的鼻子尖,“我都能聞得到它散發出的臭味兒了。”
“以及,”諾威輕聲提醒大家,“小心點兒……我想我們正被人盯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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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掉一堆枯萎的攀緣植物,順帶弄掉白雪織就的斗篷,一個不知該用猙獰還是滑稽來形容的雕像出現在埃德的眼前。
他後退了一步,疑惑又不安地欣賞著這不知出於何人之手的石像。它看起來已經在這裡待了很多年,時間模糊了那些原本粗糙卻有力的刻痕,卻並沒有讓它變得更加平易近人。它比他要高出一個頭,近乎方形的臉上有一雙大而凸出的圓眼睛,扁平的鼻子只是兩個淺淺的小洞,野豬一樣的獠牙從嘴裡伸出來,嘴角卻生硬地往上翹著,露出詭異的笑容——它的嘴唇和牙齒甚至還是紅色的。
“這是血。”諾威的手指擦過那些暗紅色的塗料,皺著眉聞了聞,“這大概是……獸人留下的東西,但被人改過了。感覺像是某種警告。”
不只是嘴唇和牙齒,石像抱在自己肚子上的雙手和踩在腳下的像是人頭的東西似乎也曾經被染紅過,但已在積雪下褪得幾乎看不見,而為它補色的人顯然不怎麼負責,只是草草地在嘴唇上隨便塗了塗了事。
石像旁有一條小路,安靜又幽深地向森林中延伸,那應該能通向他們的目的地。
娜里亞毫不猶豫地向前邁步,卻被埃德一把拖了回來。
“娜里亞,我知道你很著急,但莫克和斯科特都說過那是個很危險的地方,就這麼大大咧咧地闖進去,似乎不是什麼好主意。”他說。
“哦,埃德·辛格爾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真是令人欣慰!”泰絲誇張地用一隻手按住胸口。
埃德有點臉紅:“我一直都很小心謹慎!”
“難道你沒有指望過那其實是一個和平又友善的小鎮,人人都會笑著跟我們打招呼,或者指望你的金幣能擺平一切問題嗎?”泰絲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埃德的臉又開始變白。如果他們一路順利,沒有任何波折地到達了這裡,他說不定真會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