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向他微微抬了抬下巴。
少年聽話地靠近,在一臂的距離之外停下腳步,垂眼盯著地面。
“這孩子有格洛麗亞的訊息。”那個把他帶來的男人開口道,“格洛麗亞……和那個廢城裡的訊息。”
“格洛麗亞……”女人輕聲嘆息,“我親愛的格洛麗亞,總是少那麼一點點耐心。抬起頭來,孩子,告訴我,你是怎麼認識她的。”
少年怯怯地抬起頭,腦子裡卻開始瘋狂地轉了起來。
“親愛的”格洛麗亞……那個長得乖巧秀麗的瘋女人和麵前的女人到底有什麼關係?他能說出多少又要隱瞞多少才能保住自己的命?這些人又到底已經知道了多少?……
“我在一個鬧瘟疫的村子外面遇見她……”
他輕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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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該死的女人讓他陷入了眼前的困境——他該像老師吩咐的那樣,買到東西就儘快回去,而不是因為好奇停留在那個染上瘟疫的村莊外,看著那個女人乾脆利落地殺掉了一個踉蹌著試圖逃離村莊的男人。
她發現了他,在他慌亂地試圖控制她的精神的時候嘲弄地一笑。
“一個小小的死靈法師……有這麼年輕的同行真是令人驚喜。你的法術是從哪個墳墓爬出來的屍體教你的嗎?我都能聞到它腐朽的味道,那對我可沒什麼用。”
他們是黑暗中的同行者——但那並不意味著他們就是朋友。
“你的法術和我的又能有什麼不同?”少年惱怒地反駁。老師告訴過他,所有的死靈法師使用的法術說到底其實都一樣,他們無法從任何神靈那裡得到幫忙,只能與地獄中的惡魔交易以換取力量。
女人沒有直接回答他。
“看看他。”她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男人的屍體,“知道他是誰嗎?”
少年沉默著,這個問題並不需要他回答。
“一個牧師,水神尼娥的牧師。”女人的指間玩弄著一枚堪稱華麗的符文戒指,無法掩飾她的得意,“但他既不能治癒這場瘟疫,也不能避免讓自己被感染,即使是他的神也無法保護他——我散佈了這場瘟疫,沒人能阻止它,這就是我們之間的不同。”
他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別擔心,你會沒事的。”她對他陰冷地微笑:“但如果今天你所聽到和看到的一切有一點洩露出去,你將死去,而我會活著,這是另一個不同。”
她揚長而去,再沒有看他一眼。
女人強大的力量的確讓少年害怕,但更多的卻是憤恨和疑惑。他離開那座即將滅亡的村莊,卻在途經另一個村莊時見到了與那個女人自大的描述不同的結局——這個村莊也同樣被瘟疫所襲擊,但耐瑟斯的牧師出現在村裡滿是泥濘的、唯一的一條道路上,治癒了所有人。儘管有些病重的人失去了記憶,但那與死亡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他大著膽子溜進村莊,卻沒有見到那個傳說中創造奇蹟的牧師,只是被一個男人拉住,不斷詢問他是不是霍安·肖,他的父親去了哪裡。
或許失憶多少還是會讓人覺得慌亂不安。
他掙脫那個男人,回到他從不願稱之為家的居所,忍不住還是把一切都告訴了他的老師——傑·奧伊蘭,一個從他有記憶開始就已經像如今這樣蒼老的死靈法師。
老人沉默了很久,突然問他:“你說有個男人說你是他朋友的兒子?”
少年吃了一驚,分辯道:“他根本什麼也不記得……”他擔心老人誤以為他想要逃走——他的確曾經逃過,但現在,他還能逃到哪裡去?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他朋友的兒子。”老人漠然地打斷了他,“我需要你混進那些失憶的信徒之中。”
老法師想要知道的不僅僅是那些神秘的牧師的力量從何而來,他更想知道那個女死靈法師的力量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