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里亞決定繼續討厭斯科特。
她對魔法並沒有什麼意見,前一刻還在希爾伯恩渡口的一艘船上,下一刻就置身於柯林斯鮮花盛開的平原,也的確令人驚喜。但是……這人就不能先打聲招呼嗎?!擁有強大的力量就可以這麼霸道地為所欲為嗎?!浪費了矮人朋友特意為他們準備的船,至少也得先道個歉吧?!……
但事實上,最讓她惱怒的是,被傳送時那種驟然失控的感覺……她討厭那種身不由己的無力。
她深吸一口氣,讓突然加快的心跳恢復正常,很高興地看出她並不是唯一討厭這種行為的人——艾倫瞪著斯科特,神情複雜,但其中絕對沒有“讚賞”。而古德伊爾則是一臉見了鬼的樣子,原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色愈發陰沉,微微往下耷拉的濃密眉毛下,黑色雙眼中閃爍著驚訝與猜疑。而其他人,無論是同伴還是俘虜,都有些不安地環顧著四周。
唯一對這一趟過於短暫的旅程感到高興的大概只有阿坎。大個子扛著自己的戰錘,孩子般興奮地東張西望,咧開大嘴呵呵笑著,甚至蹲下身摸了摸腳下的草地,似乎想要確定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是完全沒感覺還是根本不在意,斯科特無視了這一切,自顧自地走向不遠處的白色神殿,走出幾步才發現沒有一個人跟上來,回頭用眉間的皺紋表示無聲的疑問。
他顯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艾倫發出一聲壓抑的嘆息,無奈地搖搖頭。在他的示意之下,娜里亞他們才押送著俘虜們向神殿進發。
春日原野上的微風很快吹走了娜里亞心頭的不悅。她把被吹得亂飛的黑髮隨便束了束,盤在腦後,抬頭對藍色天空下那熟悉的銀白身影露出由衷的微笑。
並不需要她開口呼喚,冰龍盤旋著落了下來,跑向她時已經變回那個金髮的年輕人——唯有變身這個法術,他似乎越來越熟練,讓娜里亞不禁有些微微的遺憾……她大概再也看不到那個一個不小心就把自己變成個小男孩的伊斯了。
但這點小小的心思可絕對不能讓伊斯知道。
“就是這些傢伙?”伊斯與娜里亞並肩而行,回頭冷冷地掃了一眼那些神色各異,但都帶著無法控制的驚訝盯著他看的“獵人”們,“他們到底是誰?”
“還沒來得及問呢。”娜里亞聳聳肩,“但艾倫說他們似乎只是僱傭兵……從他們嘴裡大概也問不出多少有用的東西。”
“至少你們有所收穫。”伊斯的語氣有些沮喪,“我討厭這種情況。什麼都無法確定,什麼都不能去做,拖拖拉拉猶猶豫豫瞻前顧後……就不能乾脆一點嗎?”
“人類得顧慮許多事。”娜里亞難得能有機會拿出一點姐姐的樣子,“可沒辦法像一條龍一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尤其是埃德……他還好嗎?有一個人蹲在牆角哭鼻子嗎?”
這句話也絕對不能讓神殿裡那些聖職者們聽見……上一次她無意間像從前那樣不輕不重地拍了埃德的後腦勺一下,就被各種目光瞪得渾身不自在。
伊斯忍不住笑了起來:“就算有,也沒讓我看見。”
娜里亞喜歡他的笑容,彷彿所有的冰雪瞬間消融,純淨,燦爛,毫無心機,像他淺藍色的雙眼一般清澈見底。
走上通向神殿的石橋時,他們不得不避讓一位策馬迎面而來的騎士。騎士身上深藍色的罩衣說明了他的身份——那是一位來自維薩城的使者。跑過他們身邊時候,騎士似乎驚訝地看了他們一眼,但並沒有停下,反而輕踢馬腹,加速衝了過去。
“阿伊爾大人那裡有訊息了嗎?”娜里亞目送著騎士的背影問道。
“算是吧,埃德說那位城主並沒有給他什麼確定的答覆,但跟阿伊爾見過面之後,他看起來好像挺高興的樣子……高興得像只吃飽了蜂蜜在地上打滾的小熊。”伊斯的語氣有些不屑,眼中卻有笑意。
娜里亞噗地笑出聲來,在看見得到訊息,衝出來迎接他們的埃德時不由自主地笑得更大聲。
“……呃,你們已經知道了嗎?”埃德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依舊笑得合不上嘴,“阿伊爾大人答應做為中間人邀請安特國王到維薩城,他會找個合適的地方讓我們面談!”
“……什麼時候?”斯科特問道,顯然並不因此而高興。
“他說他已經得到了國王的答覆,定在十天之後……”埃德因為他的神色而微微有些不安,“這是個好訊息,不是嗎?”
“希望如此——但我擔心事情不會如此簡單。”回答他的是艾倫。
“你也應該已經知道,那位國王陛下並不怎麼值得信任……”艾倫看了斯科特一眼,“別因此而有所鬆懈,那可能正是他的目的。另外,最有力的武器依舊是真相……但願我們能儘快查清。”
埃德抓抓脖子,點了點頭,看著他們身後的十幾個俘虜,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我們……就這麼把人抓到神殿沒問題嗎?我們只是聖職者……不是任何國家或城市的統治者啊……”
艾倫怔了一怔——他還真的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肖恩•佛雷切就從來沒有在意過這些,只要他認為是正確的事,他才不會考慮什麼神殿的職權,該抓的就抓,該殺的就殺,而費利西蒂也從不曾過問……他把一切都做得如此理所當然,讓人覺得無可指責,但那或許正是安特•博弗德會感到不滿與不安,從而對神殿漸生敵意的原因。
肖恩•佛雷切是錯的——這念頭簡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他或許是真的錯了,而如今,為此付出代價的卻是埃德。
“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斯科特皺眉,“這些人多少知道些什麼……而且其中或許有殺死提姆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