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盧默有著克利瑟斯家族最常見的金髮藍眼,膚色很白,眉目清秀,甚至依稀有些像斯科特,只不過臉上的線條要柔和許多。雖然像個騎士一樣穿了一身盔甲,伸出的手卻極其細嫩,並不像是經常用劍的樣子。
他有些詫異地看了埃德一眼,接過永恆之杖時卻並不遲疑,撫過杖身的目光驚喜而熱烈,彷彿等待這一刻已經許久……他顯然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埃德什麼也沒說,只是無聲地向後退去,坐回自己的位置,握成拳的雙手平放在膝蓋上,突然間覺得身體……或靈魂裡像是缺掉了一大塊。
他很少使用永恆之杖而更習慣於用自己學會的法術。連伊卡伯德也曾有一次有意無意地稱讚他學得很快,但此刻,手心裡缺少了那越來越熟悉的溫度和線條,他卻心慌地覺得自己又變回了那個一無是處,什麼都不會的普通人。
一直坐在他身邊的菲利站了起來,右手撐在他的椅背上,冰涼的盔甲有意無意地碰了碰埃德的肩頭,像是輕拍他的肩膀;另一邊,剛才在激動中站了起來的布魯克卻緩緩坐了下來,從唇間吐出的幾不可聞的聲音,像是在祈禱。
埃德靜靜看著布盧默,面無表情,平靜中有一絲被逼到盡頭時的自暴自棄——最壞又能怎樣呢?不過是被打回原形……那樣說不定還更快樂一些。
布盧默猶豫了好一會兒,開口時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該怎麼做,陛下。”
“你只需要‘想’。”埃德淡淡地開口。
無論布盧默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他都已經沒有耐心看他再拖下去。
布盧默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他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惱怒。
他比埃德要高上半個頭,但仍需抬頭才能看到永恆之杖的頂端。在他的注視之中,杖首開始散出淡淡的光芒,埃德的心也隨之一點點沉入黑暗冰冷的水底。
雕刻出的浪花活了過來,一如在他手中一樣旋轉追逐,浪花中小小的光球倒是沒有活潑地晃來晃去,只是微顫著,穩定地散發出明亮得近乎刺眼的光芒。
低低的驚歎聲響起。在座的人之中,並不是每一個都曾見過同樣的景象。
沒有人要求布盧默也召來一場大雨,但年輕人顯然已經興奮起來。他不再試圖掩飾些什麼,而是大膽地念出一句咒語,短暫的時間裡,搭建得極其結實的帳篷開始搖晃,驟然而起的狂風拍打著入口處並未固定的簾幕,帶著草木腥氣的空氣猛烈地灌了進來,天色迅速地暗了下去……
埃德緊緊地抓住椅子的扶手,瞪著自己發白的指節,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沒辦法思考。他記不起自己是如何召喚的那一場大雨,他也不會什麼咒語……根本沒人教過他——所以,到底是誰教會了布盧默?
那時自己心中的驕傲,此刻看來有多麼荒唐可笑。
——它回應的只是你的血脈……你並不是那個獨一無二的聖者。
這或許唯一不是謊言的一句話,卻出自一位墮落的騎士之口。
菲利低低地咒罵了一句什麼,重重地坐了下去。布魯克近乎呆滯的目光從右側投來,帶著驚訝……甚至茫然。
眼前這一幕對這位老牧師似乎也是極大的衝擊。無論肖恩做了什麼,而布魯克是否有參與,至少“有另一個人能夠操縱永恆之杖”這件事,他的確不知情。
“夠了,布盧默。”安特帶著嘲諷開口道,“我可不想再一次被淋得溼透。”
似乎只是眨眼之間,風停了下來,陽光轉瞬重現,但永恆之杖依舊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吸引著帳篷裡幾乎每一個人的目光……只是,看在埃德的眼中,那光芒如此冰冷而無情。
“那句話是這麼說的吧——‘唯有聖者才能持有永恆之杖’。”安特的語氣中充滿勝券在握的得意,“那麼,修安大人,您是否能告訴我,要如何解釋這個?”
布魯克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平靜卻有些無力:“身為聖者需要的並不只是力量……我們無權質疑女神的選擇。”
“如果那真是女神的選擇的話。”安特冷笑著,抬手指向埃德,“請問,大人……除了‘肖恩•佛雷切說這一位就是新的聖者’之外,你們還有什麼證據?女神在某種預兆中告訴了你們什麼嗎?據我所知,他身邊那位聖騎士——菲利•澤裡大人,甚至敢對著埃德破口大罵……你們就是這麼承認一位‘真正的聖者’的嗎?”
菲利赫然起身,卻被埃德一把拉住,又坐了下來。
菲利的確罵過他,但從來沒有當眾這麼做,而且還是在神殿之中……安特又是怎麼知道的?
冷汗不自覺地冒了出來。他不想,也不敢如此懷疑……神殿的裡的人也同樣不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