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精靈確定四周並沒有危險之後,四個人都站在了深淵的邊緣。
小小的光球懸停在離他們稍遠的地方,散發出柔和而穩定的光芒,卻將他們模糊的身影留在光與暗的邊緣,讓他們不至於陷入完全的黑暗,又不至於成為太過明顯的目標。
它能夠照亮的範圍十分有限。埃德試圖讓它飛到對面,看看這道地底的裂縫到底有多寬,但很快就不得不讓它飛了回來——那超出了他能夠控制的距離。
“很寬,但不算太深。”諾威告訴他,“下面好像有些東西……我沒辦法看得太清楚。”
即使能在黑暗中視物,精靈的夜視能力與正常的視力相比還是要差很多的。
埃德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操縱著光焰緩緩下降。泰絲則隨手扔出了一塊碎石,片刻之後,碎石落地的聲音隨著隱約的迴響清晰地傳到他們耳邊。
“還真是‘不算太深’呢。”泰絲失望地嘀嘀咕咕,“我不用任何工具都可以直接溜下去啦!”
眼前這個“深淵”或許只是另一條已經乾枯的河道,它的深邃則多半是黑暗帶來的錯覺。降到底部的光焰彷彿擁有生命一般飄飄蕩蕩地向前飛去,一點金屬的反光突然在黑暗中閃過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光焰停在了原地……然後突然熄滅。
娜里亞拔劍出鞘的聲音尖銳得有些刺耳,隨即卻是埃德一聲尷尬的輕咳。
“那個……法術到時間了。”他小聲解釋。
黑暗之中,娜里亞準確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頭腦勺上。不輕不重,卻帶著十足的惱怒。
“……是個頭盔。”諾威輕聲開口,“像是安克坦恩的狼面鐵盔。”
短暫的一瞬間,他已經看清了那反光的東西。
埃德搓了搓手,正準備再來一個小心謹慎的光亮術,視線中火光一閃,泰絲已經不耐煩地點亮了火把。
在所有人的目光裡,紅髮女孩兒理直氣壯地一手叉腰,一手把火把舉得更高。
“其實我早就想問了。”她說,“我們幹嘛非得像當賊一樣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如果有人盯著我們,不管怎樣他們都盯著呢;如果這裡有什麼陷阱,大概也一早都設好了吧?我們是在明處,可這也是我們唯一的優勢啦!幹嘛不能光明正大把火把點得亮亮的,把沒一個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的,大大方方想幹嘛就幹嘛?黑燈瞎火提心吊膽的,才更容易踩一腳狗屎呢!”
這樣的話從一個盜賊的口中說出來,還真是……無法反駁。
埃德無聲地笑了起來,站起身,凝視著眼前那片一根火把根本無法照亮的黑暗,沉思片刻,合起雙手,念出他從未使用過的咒語。
光芒如水般從他手心流出,灑入乾枯的河道,然後如夏日暴雨後的河面般猛漲起來。那明亮的光河迅速向著兩邊延伸,直至他們的視線所不及之處,這個被絕對的黑暗統治了不知多少年的地底世界,一瞬間亮如白晝。
“……不賴嘛!”泰絲毫不吝嗇地對埃德比出拇指。
“能持續多久?”娜里亞問出更加實際的問題。
“就……一小會兒……”埃德訕訕地笑著,有點心虛地縮回了手。
幾句話的時間裡,燦爛的光芒已經開始黯淡下來。在黑暗奪回它的控制之前,他們找到一處較為平緩的地方,下到了河道的底部。
原本明亮的光之河流已經變成了稀薄的霧氣,微弱如遙遠的星光,恍惚讓他們彷彿置身於星河,在驚訝與讚歎中,一時間幾乎忘掉了來到這裡的目的。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法術。”諾威忍不住開口,“至少在精靈的詠者之中沒有聽說過……這是人類的牧師所獨有的嗎?”
“呃……”埃德呆了一下才有些茫然地回答,“我也沒有聽說過。”
“……所以,你自己創造了一個法術?”精靈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
“我只是……試著把兩個法術合在了一起……”埃德呆呆地抓了抓下巴,老實說,他根本沒有想太多,但被精靈這麼一說的話……那好像還是有點了不起的?他可以在這個法術上冠上自己的名字嗎?“辛格爾光河術”之類的……
諾威看著他,不可思議地搖搖頭,唇邊有一絲微笑,卻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夢幻般的美景只是短暫的一瞬。很快,火把再次成為他們唯一的照明,卻也已足夠照見他們原本沒有發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