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制的長劍劃破空氣,砸在地板上,濺出微小的火星,那動靜一點也不比安特的巨劍所造成的要小……雖然也沒有命中目標。
卡薩格蘭德一世的石像站直時比阿坎還要高,握在手中的長劍也儼然更像一柄巨劍。它的行動起初緩慢到可笑,而後漸漸靈活如常人……如一個足夠優秀,且難以摧毀的戰士。
長劍抬起時碎裂的石塊被吸附而上,劍身上細小的裂痕瞬間消失——作為三重塔的一部分,它也同樣擁有自我恢復的能力。
但它完全處於埃德的控制之下。
埃德之前從來沒有操縱過魔像,但伊斯告訴過他一些關於穆德,那個遠志谷中的木魔像的法術。
那個木頭刻成、有著一張憂鬱面孔的魔像,不但能泡茶種花,也能控制遠志谷中的法陣,甚至有一點微弱的、自我的意識。
因格利斯在創造它的時候,同樣使用了所謂的“禁術”。他將自己的靈魂與之相連,直至那無根的死木之中孕育出自己的生命與靈魂。
當伊斯提起時,埃德有些不安地覺得,這樣的法術,看起來與死靈法師控制亡靈的方法太過相似。但現在他已經明白,雖然方法上有相通之處,兩者本質上並不相同——前者是禁錮與操縱,後者,卻更近乎於“創造”。
而“創造”是屬於神的領域。
他曾惶惑不解。當他意識到地獄之中或許也有神明的存在……當他意識到那被忌憚的黑暗之力也同樣是創造之力,當他感覺到生與死,創造與毀滅之間模糊的,或者說事實上並不存在的界限,他無所適從。他能對著斯托貝爾說出“魔法就像戰士的長劍,本身並沒有正義與邪惡之分,只看它如何被使用,為何而使用……”,是因為那時握著那柄雙刃劍的不是他。
誰不願意永遠沐浴在陽光之下?……但他已經看到了混沌之中更強大的力量。
他可以利用的,更強大的力量。並非由誰賜予,也不在任何存在的控制之下,強大,又自由的力量。
那是他聽過或未曾聽過的無數神明的來處與歸處,是他知道或不知道的無盡世界的誕生之源。
那是虛無,亦是所有。哪怕只窺見其中的一粒沙,已經讓他生出無法抑制的渴望。
他一點也不想成為神,但那分明並不是唯有神明才能掌握的力量……那是屬於所有生者與死者,屬於所有正在誕生或消亡的世界裡每一塊岩石,每一滴流水,每一縷呼吸的力量。
他為什麼不可以在使用那力量的同時仍擁有他自己?就像……星燿一樣。
他知道這樣的念頭狂妄之極。他知道他很有可能變成另一個安克蘭,但他已親眼看到了失敗的結果……伊斯一直很小心地盯著他,從他們離開那個灰白色的世界開始。他擔心他被獨自陷於其中時的痛苦和絕望所影響而變得不顧一切,他嚴厲地禁止他做任何他覺得危險的嘗試——埃德理解且感激,也竭力表現得和從前沒什麼區別,彷彿那一段不知到底有多久的經歷只是一場噩夢,醒來了就能扔到一邊……但如果伊斯能看到他的靈魂深處,他會知道,他從未真正離開那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也不會離開——那是埃德對自己的警告。
他不能再失敗。為此他能冒任何的險……付出任何代價。
他在一聲轟然巨響中抬頭。片刻的分神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危險,那堅不可摧的石像已經能為他擋下所有的攻擊。
安特至少有一點仍遠遜於斯科特,他並不會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