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見過。”伯特倫隨口回答,“我的記憶力還算不錯。”
萊威若有所思地點頭:“跟您的兄弟一樣,這算是格瑞安家的天賦嗎?”
伯特倫依然漫不經心地笑著,眼神卻已經沉了下去。
果然,那牧師微笑著開口:“也許您不知道,我和您的弟弟,貝林·格瑞安,有挺不錯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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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酒館時伯特倫又打了好幾個哆嗦,這回是冷的。
他還沒哆嗦完,樓上扔下來個小東西,準準地砸向他頭頂,但沒能擊中就被他一把抓在手心。
二樓的窗啪一聲關上,他連那女孩兒的影子都沒能看到。
手心裡是枚印章戒指,邊緣已經有些磨損,製作精美,圖案卻有些一言難盡——是隻穿著盔甲還揮舞著一柄長錘的鵝。
伯特倫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這是他畫的……獨屬於貝林·格瑞安,他那個呆頭呆腦,固執又古板的弟弟的徽記。小時候他們需要學習各種徽章印記,並且牢牢記住其中的含義,貝林問他,有一天他們是不是也會有自己的徽記,他就胡亂給他畫了一個,免得他又一直追根究底地問些他回答不出來的問題,其中取笑的意味還多過安撫,那傢伙居然都沒有看出來……
不,他不會直到現在還意識不到其中的玩笑,卻居然真把它做了出來……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他難道在用這個作為憑信指揮夜鷹嗎?他的下屬們不會笑到失去戰鬥能力嗎?
腦子裡有點亂。他懷疑這才是那個女孩兒原本該用來引.誘.他的東西,但他太過配合,以至於沒能用上……如果他一開始就看到了這個,不知道是否還能那麼冷靜地面對萊威。
……但結果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他牙痛般咧咧嘴,抬腿晃悠悠走回獨角獸號。
他得好好想想,該如何完成那個……他“不得不完成”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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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埃德與風塵僕僕趕來的小國王交談至深夜,其中一大半的時間埃德都尷尬得渾身發癢。弗裡德里克對他極為熱情,考慮到他們上幾次見面時的雞飛狗跳,這份熱情就……讓人頗難消受。
弗裡德里克並非沒有察覺,甚至比埃德更為尷尬,但還是堅持熱情到底,讓埃德不禁想起博雷納的評價——“不管怎樣,是真的很努力了”。
不管怎樣,努力總比不努力要好。
小國王滿臉通紅又試圖保持尊嚴,繃得像塊木板似的向他道了歉,為他曾經的猜疑忌恨和荒唐舉止。埃德隱約覺得他的猜疑並沒有徹底消除,他的道歉也未必有太多真心,但比從前那個只會尖叫咒罵著認為只要他戴上了王冠,所有人就該無條件地服從他的偏執少年,實在好得不止一點半點。
他也確實很認真地向埃德請教了許多問題——茉伊拉似乎將她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了他,不管他是否能理解。如果是這份過於沉重的壓力讓任性的少年國王稍稍成熟起來……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埃德耐心地回答他所有的問題,用他能夠理解的方式解答。或許是承認了彼此這份認真,告別時他們之間的氣氛已經不那麼怪異,連少年那點裝模作樣的矜持都顯得可愛起來。
但小國王的最後一個問題還是透出了點天真。
“我們會成功的,是嗎?”他問。
“……我們都如此希望。”埃德回答。
這大概不是弗裡德里克所想要的答案,但他並未因此就惱怒起來,反而因為埃德沒有隨口敷衍他而更為滿意。
離開時他似乎還想問點什麼,但最終沒有問出口。而後,埃德在老卡洛斯公爵口中聽到了這個意料之中的問題。
“安特·博弗德,”埃德堅定地重複著他之前給阿伊爾的答案,“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