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無憫見顧冶失神,緩探手輕取了那八行書來,四指分捻上下頁首,暗渡仙力,感那信箋微微透熱,未見端倪。 。
“怎得......怎得如此?”敲風大惑,淚眼婆娑,“藏置千年,原是無字之書!”
顧冶亦是難解,眉眼低垂,徐徐掃過眼下,見弄無憫金袍袍尾輕蕩,一派貴氣。
弄無憫稍一抬眉,心下潦草,左掌託舉信箋,提氣闔目,便見那紙頁忽起一縷青煙,不及反應,立時起火。
“灰飛煙滅,永絕後患!“弄無憫稍眯了眼目,暗自緩道。
正自思量,陡見顧冶挺身上前,目眥盡裂,吼聲震天:“豈可如此!此信當有玄機!”
敲風抬臂急阻,見顧冶拔劍張弩,不由心下直緊,回眸見弄無憫面色無改,這便撲身上前,溫言佯斥:“憫兒,怎可輕毀遺物?”
“那一句當避黑眚,究竟何意?”
弄無憫聞顧冶喃喃,心思百轉,陡地攢眉咋舌,長納口氣,凝眸見那信箋初燼,不見片灰,反是紫煙大盛,瀰漫滿殿,稠霧之內,似有百烏齊飛,日光寒兮剜目,煙氣冷兮凍心。
弄無憫目珠急撥,心念早定,並掌前推,欲奪先機。唯見金光兩道,直擊顧冶敲風二尊,其皆無備,登時受創。
不待諸人反應,弄無憫急退數步,回身稍抬右臂,默誦心咒,便見養默宮正殿前照壁幢幢,倏倏之聲不絕。
養默宮本就藏於散酒障內,而顧冶伉儷皆是灑脫不拘,好酒愛杯,故其殿前照壁,亦非尋常松鶴龍鳳之流;壁長十丈,俱是水形,意為酒池糟海,水形兩側,乃為數只酒器,雕琢精細,栩栩若真:鎏金耳杯,琥珀翠盞,青銅虎尊,梨木冰鑑。酒器散置,煞是放曠。
弄無憫彈指之間,馭氣取杯,眨眉功夫,便見那照壁前後一晃,其上虎尊跳脫而出,直往殿內,瞠目立齒,四足磐地,蓋頂微開,已將顧冶敲風二尊納入其中。
事發突然,顧放懷同赫連雀尾呆立當場,束手萎腇;待得半刻,方才回神,疾聲詰責:“這......這是何意?”
弄無憫唇角一勾,掃袖之間,已然將顧放懷同赫連雀尾撣至一旁虎尊尊蓋上,稍頓,弄無憫似是睏乏,輕一欠伸,吐氣便將那碩大尊蓋吹至虎尊正上;不過半刻,顧氏一家盡為弄無憫功法所縛,困於尊內,八臂紛舉,以將尊蓋托起。
顧放懷掃見顧冶敲風唇角帶血,面如金紙,心知弄無憫突襲必施全力,雙親無查,傷透骨髓。
“父親,母親,孩兒不孝。”
敲風面無五情,眇眇鬱郁,不呼不應,矰弋在羽,罔羅掛身,清淚不止。
“檻圈困獸,了無驚猜,倒是稀奇。”弄無憫徐徐負手,緩步落座。
顧冶雖怒,不堪為弄無憫突襲,百脈困於一瞬,氣血凝滯,力不得發,唯不過沉聲暗歎,怒目緩道:“何需多言?密信已解。”
弄無憫聞聲,這方回顧,見那濃霧之中,現數金字,單字五寸見方,迅若行龍,意在筆端,洋洋灑灑,確為弄觴親就:
“故友念切,殊深馳系。暌違千歲,聚首無期。禍起金烏,孽子當誅。依計留書,原形當露。“
弄無憫念罷,淺笑嫣然,半刻之後,竟是吃吃笑出聲來。
“本想吾乃帝孫,必是青出於藍,未料得意忘形,馬失前蹄。當避黑眚——此無字之書便是陽火催動,方可顯現。”
顧冶聞聽,鬚眉盡赤,疾聲怒道:“孽子當誅!孽子當誅!寥寥四字,豈止血淚?”
顧放懷愕然良久,半晌,婆娑淚眼,緩道:“兄長,為何?究竟為何?”
弄無憫睥睨掩鼻,輕咳兩聲,不由長嘆:“既是故交摯友,同生不得,總可共死。如此,吾便施恩,答疑解惑,以望諸君今日瞑目含笑。”
顧冶身子一顫,猶如立時斷脊,心上陡感入錐之痛,眨眉之間,嘔血而出。少待,其側了頭頸,將那血涎往肩頭一蹭,見身畔三人目光焦灼,不由擺首輕道:“無妨,無妨。”話音方落,立時接道:“本就疑著爾今日前來拜謁,實是蹊蹺,現下細思,莫非孽障手刃生父?”
“因何前來,顧伯父當詢自家息婦,怎得問無憫?”
赫連雀尾聞言,初時怔楞不動,待顧放懷急喚數聲,這方回神,見當下情狀,已是惕慄,一味支吾。
“雀兒......雀兒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