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無憫解頤尤甚,朗聲應道:“雀兒同放懷兄,佳偶天成,無憫這紅喜神,未敢居功。”
顧放懷已是急怒攻心,瞧瞧赫連雀尾,顫聲緩道:“得成好事,竟是兄......竟是汝棋中一著?”
弄無憫稍一頷首:“吾心早知,老宮主逃宮日久,必興風浪。寂寂千載,即便有所忌憚,亦不當無聲就戮;思前想後,恐其早有安置。放眼四海,現其聲名狼藉,若說信而不疑者,唯顧家長輩。“
“爾早提及,弄伯伯應有留書,詳記因果,託付吾同雀兒代為留意,以求實情,代父行道。”顧放懷不待弄無憫言罷,已是放聲。
“託辭如此。”弄無憫淡笑,輕聲應道。
“兄長大德,無以為報。雀兒本想,助兄長一臂,巧獲密信,即便真如兄長所言,實情得曉,兄長孤身雪恨,性命堪虞;雀兒目淺,竟還欲託吾祖父,傾盡不姜山之力,相助成事......“一語未盡,赫連雀尾已是悲泣不迭。
“恐爾並非報德,亦欲籍此揚不姜山威,固汝地位。”弄無憫美目不抬,接道:“嫁入養默宮前,雀兒不是尚存醋意,自感放懷兄對那瑤象山山主侍婢天墜兒念念不忘麼?“
“含血噴人!”赫連雀尾兩腮血紅,厲聲喝止。
顧放懷正待好言撫慰,卻聞顧冶緩道:“即便孽障算得弄兄留書,即便推知密信存於吾養默宮,又如何得知此書當於其身故之時得現?”
“知父莫若子。無憫總歸做了千年弄氏骨血。“弄無憫徐徐淺舔燥吻,面上悲喜參半,終歸無色,長嘆口氣,輕聲接道:”孔雀愛羽;老宮主珍名貴聲,自是不欲親見知日宮敗於其手。然,若聽吾自流、隨吾自生,著實心有不甘,千慮之下,唯以遺書昭告天下。“
“既是如此,何以安置眼目在此?“顧冶攢眉,瞧亦不瞧赫連雀尾,沉聲詰道。
弄無憫右掌微抬至胸前,四指曲收,虛空掌心,笑道:“即便算計如此,總得保得萬不失一才好。”
“想是弄兄早有所料,這方施咒信上——孽障毀信滅跡之時,正是真相大白天下之期!“
“今時今日,顧伯父尚存妄想?”弄無憫冷哼一聲,徐徐起身,正面虎尊,接道:”千歲之前,老宮主為吾驅逐,流亡四海,無根*,若非其顧念養默宮上下安危,豈不早來投奔?“
顧冶聞聲,以解其意。
“孽障!孽障!”
一旁敲風久不作聲,現下見夫君身子輕顫,急火攻心,不由哀嘆連連,淚目稍抬,定定瞧著弄無憫,柔聲喚道:“憫兒......憫兒......”
弄無憫似有不忍,垂了眉眼,顧盼左右,唇角常抿未收,半晌不應。
“憫兒,何以如此?可是為妖修所惑?可是那日同來拜賀之無憂?”
“關她何事?”弄無憫眉尾一飛,話中薄怒。
“秋裁......汝孃親現在何處?”敲風顫聲,立時收了眼風。
弄無憫唇角一抬,下頜微收,反是直愣愣瞧著敲風,不動不言。
敲風終是不耐,涕淚泗流,悲聲嗚咽:“生養之恩,以怨報之?”言罷,雙膝一軟,癱倒在地。
顧冶兩掌抬舉尊蓋,不得抽身,見狀五內滾灼,口唇滲血,尚柔聲詢道:“可好?可好?”
敲風抽泣不迭,半晌,聞顧冶輕道:“其自稱帝孫,弄兄密信有言禍起金烏,爾仍不解其意?”
敲風怔楞,抬眉喃喃:“莫非......莫非......”
弄無憫輕笑,隨即朗聲:“老宮主攜金烏丹返宮之際,孃親正是六甲之身。金烏入體,借腹產子。”
此言一落,尊內被困四人皆是大駭,顧冶陡地狂笑,氣息出入不順,連咳數聲,方道:“自封帝孫,原不過魔胎,妖邪之流,反稱大道,真真貽笑大方!”
弄無憫立時抬聲:”落靴赤輪,掛劍銀鉤,三界譽滿,六道俱恭。即便無憫生為天魔,聞則玉簫金琯,食則海錯珍饈,入則瑤軒綺構,出則玉珂輕裘,何憾之有?“稍頓,弄無憫斜了眼目,笑意彌深,”倒是爾等,任人魚肉,尚自尊正道無畏無敵?“
敲風撫心,埋首胸前,徑自喃喃:“秋裁......憫兒當知,秋裁待汝,親而無間。”
“故無憫仍尊其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