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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落紅雨正疏 - 第172話

“無憂!無憂!”

無憂聞聲,七魄方返。目瞼微顫,徐徐開張,見仍置身床榻,身側一人,卻是目榮華。

“目......你怎在此?”無憂正待翻身,感中氣虧損,撫心欲嘔,耳內隆隆,無奈重闔了眼目,將背脊平攤榻上,輕道:“吾方才不是於孃親身側?”

目榮華舌根發僵,探手輕撫無憂鬢髮,不覺淚下。半晌,方啟唇喃喃:“無憂,無憂,到底尋得了你。”

無憂心下煩亂,沉聲緩道:“現下,吾等可是仍在迴心殿上?”

目榮華輕應一聲,緩將一物往袖內掖了一掖,心下暗道:鉤餌無恙,未料弄無悲射鬼之術,尤是高明!

無憂心下一沉,感腦內、心田、血絡、骨腔,無一不空;鼻息彌重,啟唇輕道:“目榮華,無論如何,需得將吾送返上六囂。”

目榮華身子一抖,不及無憂反應,已是直臂一收,將無憂抱於胸前,這便起身,直往殿外。

“弄無悲正同弄無憫鬥法,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無憂一怔,抬眉緊扯了目榮華袖管,兩目失神,喃喃輕道:“方才所見,究竟真假?”

目榮華疾道:“真假有何緊要?莫非要為弄無憫囚於此地,生生世世?”

無憂五指一縮,探得目榮華袖內有一細物,這便不再多言,暗暗使力,緩將那物退了出來;稍一垂眉,見掌內乃是金鉤銀餌,無憂眼瞼一闔,思及前後那巨大金鱗,心下了然,不言不動,隨目榮華抱著,疾往回心殿外。

待至,見目前稍遠,分立二人,灰袍雪衣,面目如一,然兩身皆是靜峙,細細辨來,軀殼竟已玉化:翠處剔透,白處濃滑;渡色若工筆,雕琢無疵瑕。

目榮華見狀,亦是一驚,惡念宛如蛇走,蜿蜒而下,自印堂分往四肢百脈,心下暗自計較:現下情狀,定是天賜之機,若是此時不取弄無憫性命,之後豈有它法?念及萬斛樓慘死弟兄,目榮華兩膝不由發顫,轉念再思:世人無知弄無悲所在,此次雖是得其指點,方可尋得無憂,然......目榮華暗歎口氣,心道:兄弟面目,如出一轍。目榮華稍一垂眉,見無憂面上五情交替,不由更是慼慼。

這般思量,已是緩將無憂放下,一手輕扶其肩,一手垂於一側,暗暗發力,眨眉已是握上長鞭。

無憂面色陡冷,心下彎繞計較,牛毛之多,蠆盆之繁;鬼使神差,不待目榮華出手,無憂已是竭力一喝,將那鉤餌擲出。

弄氏兄弟此時元神對峙,頃刻百變:一化藤蔓,得水而生;一化兔群,見草即食;一化鷹鷲,俯身撲兔,一化雕弓,弦滿矢出......

兩人鬥法不迭,上下難分,豈料無憂那鉤餌一出,迴心殿前立顯一巨鯉,搖尾擺鰭,魚口吞吐未見停歇。

弄無憫見狀,怒氣衝冠,立時抬聲:“弄無悲!竟使射鬼之術!”言語未落,弄無憫元神歸竅,展臂掃眉,便得滿袖滔滔,白浪翻卷,直往弄無悲軀殼而去。

眼見那水波勢如破竹,無憂不由軟膝一跪,泣道:“莫要傷他!”

弄無悲元神疾返,卻略遜那怒濤一籌,彈指功夫,水波乍停,然那浪頭未止,陡成金珠億萬,敲打弄無悲玉化軀殼,噼啪大作,眨眉之際,玉身盡碎,落地無聲。

弄無憫深納口氣,負手闔目,輕道:“小懲大誡,自不會取其性命。”

其言初落,無憂凝眉,見一道白氣,仆地轉淡,待得半刻,玉身重塑,再返血肉之態——弄無悲單膝跪地,拊膺苦笑。

弄無憫轉了眼目,眼風一掃,幼指微勾,便見無憂身子歪扭扭飛至身側。

弄無憫徐徐探手,輕撫無憂髮髻,柔聲道:“原想施以小計,以障眼法暗將無悲打發,未曾想......吾這血脈至親,竟借力使力,於吾那障眼法上再施射鬼術......”弄無憫一言未盡,側目瞧瞧弄無悲,見其面色慘白,這方接道:“常言,兄弟鬩牆,當御外侮。豈料吾這胞弟,吃裡扒外,禍心毒計,手足紛拏,伯傷仲僵,到頭來卻令外人佔了便宜。”

話音即落,弄無憫陡地抬了另一手,掌心朝目榮華一拱,便見一火球熊熊,立時撲往目榮華面門。

目榮華見無憂所在,心焦不已,乍見火球,不及揮鞭,只得狼狽後滾;弄無憫見狀,淺笑嫣然,兩指一就,已然將無憂丟擲那鉤餌掃至目榮華脖頸,玉鉤雖不鋒利,然弄無憫巧力暗施,鉤尖入肉,血濺四下。

那金鱗有靈,立時飛身,張口便將目榮華吞入腹內。

“汝那射鬼之術,尚不精深。改日,為兄自當好生提點調教。”一語既落,弄無憫已然甩袖,面前虛像,盡是無蹤。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