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不管夏侯淵願不願意,張紹都像顆黏刺一般,粘在夏侯氏身上,輕易甩不掉、扯不開。
而張紹這邊,也正在居室院中與徐老夫人、劉如玉姊妹作別。
昨日,在徐庶的懇求下,曹操答應讓徐老夫人繼續與劉備二女住在一塊,反正按照曹營規矩,徐母肯定是要作為人質,來拴住徐庶的,在哪都沒有人身自由。而今日一早,徐庶便趕來來拜別母親,徐老夫人知道徐庶已入曹操幕府,以為兒子徹底棄明投暗了,更不願意見他。
張紹也不好直說徐庶目前是在曹營搞潛伏工作,只能如此寬慰徐老夫人:“徐先生入曹操幕府,是有隱情的,而且去江陵後也能順便照應我啊。”
又道:“阿娣還是不能說話,她與阿姊雖然被曹操下令以客禮相待,但實際上還是俘虜,就得多賴老夫人照拂了。”必須時刻強調徐老夫人照料好劉家姊妹,勿使其受曹兵折辱,才是徐家對左將軍最好的報答,如此就不必擔憂老夫人又想不開。
對劉如玉,張紹則又小聲請她看護好徐老夫人:“阿姊要日夜盯住徐老夫人,萬不可讓她再尋短見。”
劉如玉應諾,對張紹這弟弟十分不捨:“怎就偏點了阿紹去做侍童呢?
她擔憂地說道:“曹賊乃是豺虎,阿紹定要當心。”
張紹又眨著眼低聲道:“我昨夜當著阿姊的面,將削刀藏在居室牆磚縫隙中,那位置還望阿姊謹記!”
他沒有將自己和徐庶的合謀說與任何人聽,但必須給劉如玉一點暗示,讓她能撐過這段艱難的時光:“日後若有機會得救脫身,那削刀或許就能當做……應急的武器!”
劉如玉有些不明所以,但仍頷首應諾,當然,張紹更希望到時候事情一切順利,她們壓根用不到。
院外的曹兵已經在不耐煩地催促,張紹也交待得差不多了,只能與一老二小告別,她們本想多送一段,卻被曹兵無情地關在院門之內。
“只不知道再見,會是什麼時候了。”張紹心中如此想,他的腿還有點疼,走起路來有些跛,好在有人在城門口騎著馬等他。
“二舅!”
見到夏侯霸,張紹感到十分驚喜,他現在對夏侯霸這張臉啊,真是越看越覺得親切了。
原來,夏侯霸在武衛營報到後,許褚給他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把丞相點名要的侍童張紹帶過去。
坐在夏侯霸馬背後,張紹少不得奉承他穿上武衛甲冑後越發英武了,到了丞相身邊,官運一定亨通,捧得夏侯霸心裡美滋滋的。
心情一好,夏侯霸就主動教張紹一些東西:“阿紹,你在新野劉備軍中時,或許是那邊禮儀粗疏,未有上下尊卑之限,可到了丞相這卻不一樣。”
“你身為晚輩、卑者,見到我父親,或是有機會得丞相召見時,便不能託大自稱‘我’‘吾’,而應該用謙詞,稱自己的名,記住了麼?”
張紹一愣,對哦,原來古代一個簡單的稱謂,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繞,遂道:“我……紹記住了!”
夏侯霸大笑:“你我如此關係,倒是不必謙稱,一如過去便可。”
張紹又拍馬道:“看來即便在丞相行營裡,二舅還是能照顧到小甥啊。”
夏侯霸卻搖頭道:“不然,你我都得自求多福,丞相侍童可不歸武衛營管。”
張紹不清楚曹營的這些隸屬規矩,只愣道:“那小甥歸誰管?”
穿過整裝待發的中軍三營,忙碌的丞相車隊已到,他們正準備拔營出發。夏侯霸駐馬,將張紹抱下來,又指著車隊中一個穿絳色衣服,頭戴黑色幘巾,腰上還圍著塊髒兮兮葛布的小老頭道:“那就是管你的人。”
“侍曹掾下的食官屬,王垕(hòu)。”
……
經夏侯霸一解釋,張紹這才知道,原來所謂的丞相中軍,還分成好幾個部分。
首先是由中領軍史渙所督的中堅、中壘、武衛三營。中堅、中壘是作戰部隊,一前一後拱衛丞相行營,時常還會被外派出擊。而許褚統領的武衛營則是扈從宿衛,人數雖才八百,卻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虎士,不管行軍還是紮營,絕不離曹操左右。
除了三支部隊外,徐庶所在的丞相幕府也隸屬行營,文武官吏們不管行軍還是駐地,都離曹操很近,方便曹丞相隨時召喚他們過去開會安排工作。反而是地位更高的朝官大夫們,不在行營之中。
還有就是伺候曹丞相衣食住行的隨從,屬於“侍曹”,由侍曹掾管理。
眼前這位王垕,便是侍曹下的食官屬,負責曹操的吃喝拉撒,張羅軍中宴席,聽到這名張紹暗暗嘀咕:“王垕不是那個被曹操借了腦袋,然後汝妻子吾養之的糧官麼?這會是同一個人麼?”
王垕圍著一塊沾油汙的葛布圍裙,正在指揮手下人將釜、鼎等物搬到車上,等夏侯霸帶著張紹過來見禮,他才轉過身,黑著臉道:“你就是新來的侍童?”
後世有句話叫“宰相家奴七品官”,更何況這食官屬還真是有秩祿的,好歹也是百石吏。所以王垕也不管夏侯霸身份如何、張紹是不是重要俘虜,竟將二人劈頭蓋臉一通訓斥。
“丞相早食都已吃過,飯後淨口時還問起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