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林靠在椅子上,一邊扒拉著自己的腿毛一邊說:“其實我的主要想法就是讓這些人下去,然後慢慢的用兩代人的時間來滲透進鄉老制和宗族制之內去。不然皇權老不下縣,這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嗯,古來先賢可沒少為這個事煩惱,你說的法子有用?”
“不知道。”夏林也是搖頭:“不過總歸可以試試,實踐出真知嘛。把能想到的路線都走一遍,總有一條能夠實現。”
“你還真是勇氣可嘉,你想過商鞅之輩麼。”
“那不一樣,咱們乾的事都是從下往上。不過也不排除最後被幹掉,那馬相可有犧牲的準備呀?”
“怕,但是敢。”
“哈哈哈哈……”
兩人當下也沒什麼事,喝完酒之後就躺在院中睡了起來,因為當下他們徹底被隔離嘛,除非突發疾病否則考試結束之前連探望都不行。
所以這幾日他們也就吃吃喝喝下下棋聊聊天,日子過得也還挺快。
直到考試日來臨的時候,禮部在三更天的時候就在原開化寺、承恩寺等寺廟的場地做好了準備,警鐘三鳴,考生便要搜身入場,五萬多人的考試,那可謂是浩浩蕩蕩,甚至於連道路都給堵了個嚴嚴實實。
這裡頭不光有平民玩家,還有曾經根本不曾接觸過考試這玩意的氪金玩家,更有不少那種沒落貴族的寒門之子,反正這次大夥兒都一個起點,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搜身入場。
這裡頭當然是會有抱怨,因為之前那些特權成癮的玩家根本不願意跟這些人湊在一起。
但問題是當涓涓溪流匯聚成海洋時,人們就聽不見其他的聲音了,此時此刻大多數的聲音就是正確的聲音,以多數人為藍本來判斷正確還是失敗,那麼它的錯誤率就必然會降低一個身位。
大家都說好,你說不好,你算老幾嘛。
同場競技最見能力,一份卷子下來是好是壞高下立判,所以這一下不少下級貴族也會跟普通百姓一樣站在考場外頭焦急的等待自己家的孩子從裡頭出來。
天亮之後驕陽似火,路邊賣綠豆湯的小推車就成為了炙手可熱的東西,還有那些個賣傘賣扇的小販也抓緊時間穿行於人群之中。
整個金陵城此刻倒還真是生機勃勃萬物競發,大家甚至根本想不起來前幾天就在他們所站的位置往東三百米的地方,有一個家族裡的成年男丁在那裡整整齊齊的被攔腰斬斷。
他們的死就好像是為了祭祀一個新時代的開啟一樣,雖然不甘心卻多少有些無可奈何。
“新鮮的餅子,誰要餅子!”
“餅子吳,今日怎的這般開心啊?”
“我兒子也去考試啦!來來來,都是老街坊,吃餅。”賣餅的老闆熱情的塞了一張餅到街坊手中:“吃吃,趁熱吃。”
“誒?你兒子也是秀才?”
“不是,他前些日子被衙門喊過去了,說他一手木匠活兒特別厲害,還能自己畫圖,就問他識字不識字,他說識字,然後就叫他來考試了,說是考的工部的卷子。”
“真好啊,我家兒子前些年考了個秀才,死活上不去了,這次也叫他試試。萬一呢,你說是吧。”
這樣的對話在這條街上此起彼伏,對普通百姓而言,他們並不知道什麼叫打破公平的枷鎖,他們只是知道他們家的兒子都有希望吃皇糧了。
而跟隨這次考試出來的還有一個法條,那便是但凡是祖上三代有任何違法被逮進去了,以後考試就別想了,老老實實學手藝謀生吧。
就因為這個法條出來,現在金陵城賭場的生意都少了差不多一半,生怕自己在裡頭犯了點什麼事把自家兒子給影響了。
當然這些都是細枝末節,真正影響比較大的還會是未來整個大魏甚至整個大中華文化圈的文化認同影響,因為低等級文明會本能的追逐高等級文明,當這個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正確時,那麼所有人都會向其靠攏。
秦始皇沒實現的事情,如果放在大魏實現了,即便以後大魏沒了,它都會將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原本六部之末的禮部,就因為這個教育權在它手上,當下禮部儼然已經成為了權重最大的部門。
就這幾日雖然禮部從尚書到書記郎都累得當狗叫,但他們這會兒走出去可是昂首挺胸,畢竟當下這個事兒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辦的事,多大的風光吶。
而且這一次也是出奇的沒有老貴族們出來干預的事情,這得感謝那一通腰斬,斬的是老貴族的威風也斬了他們的聲勢浩大。
高士廉今天穿了一聲便裝,他站在考場外頭揹著手也在那等著,因為他那個大孫兒也進去考試了,雖說以高士廉這個位置,他孫子能耐也不差,即便是在當下這個環境下,哪怕是放到夏林面前去說直接給高雲錦弄個位置也不是難事。
但高雲錦就是個倔強脾氣,他非要去考,然後好好證明一把說世家子弟從來不是酒囊飯袋。
“阿爺。”
“嗯?”
坐在旁邊輪椅上的高雲夢仰起頭看著高士廉:“你說,幾時候女兒家也能跟男子一樣去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