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林在馮尚書案重新複核之前的一夜跟安子促膝長談,而他都在旁邊打起呼嚕了,安子卻始終睡不著。
外頭的天空已經泛白,視窗灌入的冷風帶著晨間百姓家炊煙的味道,安子突然之間居然也有些捨不得死了。
但沒有了發起最後衝鋒的念頭,他瞬間也就變得蒼白無力了起來,熱血散盡後他終究發現自己只有那一腔孤勇。
趁著天色尚早,他掌起燈來,重新仔細看了一番夏林放在桌上的報告,越看越覺得脊背發涼,同時也不得不佩服這號稱天下第一才子的夏道生,寥寥幾筆便把當下最核心的問題給描繪了出來。
以前安子總是以為大魏行以至此都是這裡和那裡的細節沒做好,如今看來根本原因其實就是如此簡單。
但如此簡單都解決不得,說起來卻是有幾分好笑,不過倒也正常,這小小的幾個字裡卻藏著萬萬貫家財和權勢通天。
“BYD還不睡,小心猝死。”
夏林眯起眼睛看了安子一眼,然後翻個身繼續睡:“還是我好,無官一身輕,想睡多久睡多久。”
“安某不喜與男子同床。”
“怎的?是怕你皮燕子癢癢忍耐不住是吧?”夏林嘀咕著說道:“你不睡拉到,你那嘩啦啦的聲音小點,別驚擾我睡覺。”
安子無奈一笑,但手底下卻也是變得輕柔了幾分。
過了一陣子,雄雞報曉,天光大亮,安子整理好今日要呈上的卷宗斜背在身上,用銅鏡整理了一下儀容便走出門去。
他雖然接納了夏林的意見,但整個大的對他來說也是目標之一,所以今日他還是要帶冬娘一併前往。
隨著早朝的各級官員都陸續的開始朝朝堂上趕,冬娘身邊的保鏢也開始全神貫注了起來,這種戒備狀態一直持續到了安子跟冬娘已經走到了朝堂之上。
但誰知道安子一來到這裡,發現夏林居然已經坐在了角落裡,他身上穿著一介白衣的衣裳,也沒有佩戴官帽,這都能給他放進來,安子是真覺得皇城的治安需要好好管管了。
他很顯眼,一進來很多人都能看到夏林,但大部分人看到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被嚇一跳,然後哆嗦了一下。
這不合適,但沒人說,大夥兒都沒心思去跟這麼個人硬槓,你說他沒資格進朝堂吧,人家皇宮都隨便進,你說他擾亂秩序吧,他一言未發。
如果還有不懂事非要驅趕他,他上來朝人鼻樑上來一電炮,說吧,能怎麼處置他?關他進牢裡啊?流放三千里啊?
都說夏林是小郭達,但現在來看,這廝可比郭達橫多了,甚至可以用無法無天來形容。
但又能如何!在皇帝沒有能完全掌控朝政之前,只要還需要他平衡群臣,那他就是這麼個無拘無束之人。
冬娘也看到了夏林,本來還惴惴不安的她,在看到這個端著一碗麵坐在大殿角落的夏林時,著實也是被他給逗樂了,緊張的感覺一下子就消散了。
這不得不說一句了,雖然夏林這人老是沒個正經,但在關鍵時刻他是真的能給人十足的安全感。
馬周按照次序壓軸入場,他一進來就看到了夏林,被嚇了一激靈:“耶!”
然後滿臉好奇的走上前去,在與大殿上的侍衛總長擦肩而過時,他質問道:“誰讓你們把他放進來的?”
“馬相……”侍衛總長垮著一張逼臉:“您能奪了他的官身,您能奪了他的軍權麼?皇城九門二十八衛所,都是他暫管著。您說叫我不要讓他進來,馬相那我問您……我怎樣開口?”
馬周聽完也只能一笑,不過他既然來了,恐怕今日朝堂之上是要出什麼大紛爭了。
於是他掃視一圈,赫然就看到了冬娘跟安子站在一塊,安子身後還揹著個直筒,就跟揹著一具棺材似的。
馬周伸手一指冬娘:“這是誰帶進來的人?皇朝重地,豈能如此胡鬧?”
“怎的?還要敲鳴冤鼓不成?”角落裡的夏林拍了拍手站了起來:“我帶來的,咋的?”
聽到鳴冤鼓三個字京兆尹直打腦殼,他低著頭裝不存在,趕緊躲到了刑部尚書身後。
“夏道生,朝堂之上並非你肆意妄為之地,若你還是一意孤行,可莫要本相將你收監了。”
“喲喲喲喲,馬相好大的威風。那草民夏林倒要問問馬相了,這百姓伸冤到當地衙門,那三品大員伸冤去向何方啊?總不能當了官之前伸冤無門,當了官之後伸冤還是無門,那他媽這官兒不白當了?”
此話一出,京兆尹的頭埋更低了,這虧了現在天氣冷,不然他非得躲刑部尚書長袍裡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