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土匪們手裡的槍,都是獵槍和土製的火槍;在派他們出來尋路前,山寨的師爺留了個心眼,沒有給他們帶軍用的制式槍支,防備的就是一旦與八路軍遭遇,也好裝成是獵戶和山民。然而,對八路軍心存忌憚的這些土匪,一上來就亂了方寸,不分青紅皂白地先開了火,隨即掉頭就跑。
7連長魏鑫畢竟對獵槍比較熟悉,看見這夥百姓服色的人用獵槍開火,當即命令身邊的幾個戰士臥倒找隱蔽、不要急於還擊。
林師二營8連在關門山北山與匪幫交鋒之事,營長馮長治生前只在營部與教導員等少數幾個人說過,包括魏鑫、王雙龍、夏連山等在內的連級指揮員並不知情。所以魏鑫第一時間並沒有意識到這些人竟然是土匪。
“可能遇上打獵的老鄉了。”
伏在一塊巨石後面的7連長,對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面的戰士小聲說到。
“不對頭啊,連長,”那個戰士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剛才走在最前面,險些被霰彈掃中:“這幫人明明看見我們穿的軍裝了,怎麼還敢先開槍?”
一語驚醒,魏鑫頓時緊張起來:對啊,一般的獵戶,哪有膽量主動挑釁軍隊?
“連長,”伏在另一側的一個戰士壓低嗓子喊到:“我聽見剛才他們嚷嚷的話了,他們好像在喊——是八路,快撤!”
這一來,魏鑫愈加警惕了,並且他的腦子裡瞬間掠過了“土匪”的念頭。在西坪村駐紮時,他曾經聽村民說過,西坪村有不少村民都是原來在河口村居住的,後來因為河口村上方的關門山山口屢屢有土匪進出、燒殺淫掠,他們就棄了河口的房屋、跑到西坪來落戶。
莫非,遇到了黑石崖的土匪?!
雖然許多人都沒親身遭遇過,但黑石崖匪幫的名頭在西坪村仍流傳甚廣。魏鑫不知道那個黑石崖在關門山的什麼地方,不過聽到不少村民講得活靈活現的,也就有了比較深刻的記憶。
7連長小心地探頭觀察了一下那夥持獵槍者退走的路徑,發現可以從其中的一側包抄,於是立即命令一個戰士回去調兵兩個班、帶上捷克式機關槍火速趕來。這裡距離他們剛剛開墾的宿營地極近,魏鑫可不想在臥榻之側受到不明武裝的威脅。
兩個班很快調上來了,魏鑫讓一個班由剛才那幾個戰士引路,順著對方逃走的方向跟上去,不必跟得過緊,但要鳴槍迫使對方暴露位置,他本人親帶另一個班,從側揹包抄過去。
這個戰術非常奏效,跟蹤的那個班沒過多久就追上了逃逸者的蹤影,幾枝步槍朝天開始了射擊。驚慌失措的土匪們一邊跑、一邊向後面的追兵胡亂放槍;獵槍、土槍獨特的聲音,為7連長帶領的那個班清楚地指明瞭方位,他們發力疾走,加速從側翼抄到了這夥人的前面,封住了其退路。
噠噠噠!
捷克式輕機關槍突然爆發的一個清脆的點射,險些將土匪們嚇得尿褲子,還沒等他們明白身後發生了什麼事,那邊就響起了喊話聲:
“都站住了,放下槍,我們是八路軍!你們是幹什麼的?”
這些土匪本來怕的就是八路軍,這一聲喊,愈發讓他們心驚膽寒,有個人嚷了聲“跑”,頓時這二三十人轟地一下四散開去;許多人不管不顧地冒死鑽進了兩側坡道險峻的亂林當中,當場就有人直溜溜地滾進了谷底,慘叫驚呼聲不絕於耳。
守在機關槍旁邊的魏鑫沒有料到會出現這個局面,他原本以為,截斷了對方的退路後,在機關槍的威懾下、這夥人會乖乖地束手就擒。可是7連長哪裡曉得,這些都是曾經與林師二營8連交過火的匪幫,聽見“八路”兩字恨不能身上生了一雙翅膀飛走。一時間,魏鑫好不後悔:萬一對方只是普通的山民獵戶,自己這一圍追堵截,豈不是違反群眾政策、釀成了大禍!
負責追擊的那個班此時已經掩殺了過來,十幾條步槍的黑黝黝槍口,最終逼住了多名沒來得及跑遠的土匪,見勢不妙,這些人麻利地扔了手中亂七八糟的槍,高舉雙手投降,有的甚至跪到了地上大叫饒命。
魏鑫大為不忍,一邊高喊著讓部下不要開槍,一邊就從攔截陣地跳下,跑了過去。
然而,盤問之下有土匪驚惶地說漏了嘴,馬上承認了自己是黑石崖匪幫的身份,發了惻隱之心的八路軍連長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們明知道來者是八路軍、還要開火逃逸,原來竟然是為害一方的土匪!
不過,魏鑫仍然不掌握黑石崖匪幫與二營8連的舊怨內情,他只是突發奇想:既然是匪幫,必然有經營已久的巢穴,說不定還糧彈充足,不如索性帶人殺過去,如果能將那個巢穴奪過來、做為進山的落腳點,豈不是比在荒山野嶺露宿打獵要強上百倍?!
7連長興奮起來,當即開始審訊那個膽子最小的,拿槍嚇唬了他一下,對方果然就竹筒倒豆子般地將黑石崖的方位、人力以及火力說了個清清楚楚。
但這卻難住了魏鑫——乖乖!從前只聽村民將黑石崖匪幫傳得如何凶神惡煞,想不到這夥土匪竟然有一兩百號人,還有機關槍,山寨更在緊要的關卡埋設了幾門土炮!自己手頭這一個連,如今僅剩下百人出頭(另有一個排先行去追趕營部主力,目前還下落不明),兩挺機關槍當中的那挺歪把子,子彈也已經寥寥無幾。真要與地頭蛇的匪幫爭奪巢穴,恐怕沒有幾分勝算,搞不好還會進一步損兵折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