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勢未愈的一營營長,突然氣鼓鼓地打斷了中央軍上校的話。
室內再度陷入沉寂,這一次,尷尬寫在了秦忠孝的臉上:的確,就憑晉軍獨12旅在豐店和文城的丟人行徑,的確已經不配再稱軍人。
挨著一營長而坐的參謀長,這時就拍了拍對方的大腿,示意他先安心地聽團座闡述完畢。
秦忠孝故意做作地咳嗽了一聲,卻並沒有迴避一營長的詰問:“獨12旅在兩次守城作戰中均臨陣脫逃,甚至被國內新聞機構點名批駁,實乃我抗戰軍人之恥辱。但是,日寇大敵當前,只要獨12旅還沒有投敵,該部就仍是我第二戰區之序列;據我方人員在平泉縣當地觀察,該旅目前兵力應該在兩千人槍之上,且平泉縣乃晉南重鎮,這股力量的存在,對近在咫尺的南同蒲路,就會構成威脅,這是日軍不得不分神考慮的現實。”
“山西抗戰局面吃緊,此時此刻,任何一支中國軍隊,都應該成為我們可以倚靠的友軍。”插話的正是剛剛從關門山河口村聯絡八路軍歸來的二營六連連長朱星雲上尉。
聞聽此語,參謀長張宏不易覺察地皺了皺眉,他向來不主張與共產黨的軍隊過密交集,這不符合上峰、以及上峰的上峰的意思。吳子健則用讚賞的目光瞄了朱星雲一眼,繼續說到:
“沒錯,關門山西麓駐紮的八路軍林師二營,去年在晉北就打了平型關大捷,全營都參加了對板垣師團三浦旅團一部的攻擊;還有,就在今年春節,我團在豐店與日軍大冢聯隊血戰之際,該營在豐店以西的小榆樹山山谷內,伏擊了瀨名師團的騎兵聯隊一部;到達關門山一帶後,他們又打了偽蒙軍的騎兵,還在我團反攻豐店之際,襲擊了大冢聯隊一部。所以,這一帶的日偽軍才對之記恨,發動了對關門山八路軍防區的夜襲。”
一營長這時再度插話:“團座,聽六連長說,這股八路軍士氣尚存,我們要不要和他們聯軍,到豐店、或者乾脆到文城一帶的同蒲鐵路上,幹它一傢伙!?”
軍官們活躍起來,氣氛變得有些熱烈;顯然,一營長的提議,讓這些蟄伏已久的中央軍精銳們,感到了振奮。
秦忠孝很滿意部下軍官們的鬥志,這無疑是眼下最需要的。他當然也注意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參謀長張宏的不豫神色,但他沒有理睬;從心底裡,他也明白上峰們對共產黨軍隊的防範戒備之意,然而現在391團脫離了主力而孤懸敵後,正如六連長朱星雲所言,任何中國友軍都值得倚靠。何況,八路軍林師二營,委實是一支勁旅。
“林師二營,我們已經與其建立了不錯的聯絡,而且兩軍短暫合作過,戰績不俗,若非軍情生變,本來我們都準備要實施一次有計劃的聯軍作戰了。來日只要時機成熟,391團和林師二營,定會重新合作。所以,無論對山西全域性還是對我團現狀,諸位都不應流露悲觀。”
秦忠孝當著手下十幾個中層軍官說這番話,自然是有其謀算的。會議一結束,他要參謀長和一營長以及聯絡官朱星雲留了下來,四人圍著團部的沙盤,繼續開起了小會。
從關門山腳下歸來的聯絡官朱星雲,帶回了林師二營副營長吳子健交付的一張小榆樹山山內的地勢圖;而透過朱星雲的轉述,中央軍上校才知道,吳子健竟然曾經踐約、帶兵潛伏進入了小榆樹山,只是因為391團在日軍重兵突然回師豐店的情況下被迫從縣城撤走,才導致兩軍的聯手攻擊計劃流產。那時候,軍統山西站的女少校王穗花,尚在團部督戰。
八路軍副營長不僅手繪了小榆樹山內部的地勢圖,還口頭向朱星雲描述了日軍對山谷內道路的強力改造以及嚴密警戒,並且,吳子健帶領的伏兵雖未發起對山內日軍的攻擊,但卻親眼目睹了日軍利用山谷內部拓寬整修的道路大規模運兵的場景。
秦忠孝的表情嚴峻起來,他隱隱意識到,吳子健在小榆樹山內看到的這些,與軍統山西站女少校執意要391團進攻小榆樹山的思路,相互吻合:日本人,一定是在山內搞著什麼大動作,所以才引來了軍統的注意目光。以前,秦忠孝就和參謀長這樣猜測過,如今有了八路軍的佐證,就越發坐實了。
要不要重新謀劃對小榆樹山的進攻?
秦忠孝的這個想法剛一說出,參謀長張宏立即表示了反對,理由很簡單:第一,391團已經放棄了豐店縣城重新收縮排了大榆樹山,倘若要隔著日軍據守的豐店縣城再進攻小榆樹山,難度不是增加一倍而是幾倍;第二,八路軍林師二營剛剛遭遇新敗,戰鬥力肯定大打折扣,此刻匆忙與其聯軍,不會收到好的作戰效果。
一營長也禁不住點點頭,佩服參謀長迅速做出的分析;秦忠孝之所以留下一營長參加小會,就在於他想啟用一營實施下一步的出山作戰;但眼見一營長也對攻擊小榆樹山缺乏信心,頓時躊躇起來。不料,還未等他再開口,團部電訊參謀突然跑上前來:
“報告,軍統王少校從文城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