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出門,她聽見身後有了動靜,腳下步子不由微微一頓。
“阿九?”
若生抱著一堆東西轉過身去,喊了一聲“姑姑”。
雲甄夫人半寐半醒,眼皮沉甸甸,腦子裡迷迷糊糊的,聽她喊自己下意識便要答應,可話至嘴邊,她忽然清醒了過來,緊皺眉頭半坐起來,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你怎麼在這裡?”
“許多日子不曾見過您,我想您,便自作主張過來了。”若生抱著東西的手緊了緊,勉強笑一笑,“您瞧著精神不大好。”
雲甄夫人打了個哈欠,道:“只是前些日子有些累著了,養上幾日便好,你不必擔心。”
若生垂眸,盯著自己鞋尖尖上繡著的花紋,暗暗嘆息道:“您不好。”
聲音太輕,傳到雲甄夫人耳朵裡的時候,已經淡得幾乎不見。雲甄夫人未能聽清,忍不住又坐正了一些,問道:“什麼?”
若生抬起頭來,一雙杏眼仍舊紅腫:“菸絲的事,我已知曉。”
雲甄夫人一怔,隨後驀地揚聲喚起竇媽媽來。
“您不必責備竇媽媽,原是我逼她說的,不干她的事。”若生長長吁出一口氣,望著姑姑定定說道,“您的阿九已經長大了。”
所以,您不必獨自強撐。
言罷,她許久沒有再言語。
雲甄夫人看著她,也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姑侄倆人一坐一立,互相對視著,卻誰也沒有出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若生抱著匣子的胳膊都開始酸脹起來。站得久了,腿腳也有些僵硬麻木。
雲甄夫人終於說了一句:“將東西拿走吧。”
若生聞言,沒有絲毫遲疑,抬腳即走,換了竇媽媽進來。
雲甄夫人方才聽了若生的話,倒沒有責備她,只是道:“查出來了是什麼?”
“是東夷的躑躅花。”竇媽媽將匣子裡裝著的花呈了上去。
雲甄夫人眼下還算清醒,接過匣子低頭看了一眼,愣了愣:“果真是躑躅花……”
她最後一次見到這花,還是十幾年前的事。
大抵是長於霜雪之中的緣故,躑躅花幾乎沒有香味。
“躑躅花開得少,即便在東夷境內,近年也不能稱之為常見。”雲甄夫人慢慢將匣子合上,別開了眼,“依他們的本事,恐怕沒有法子拿到煉製好的成藥。”
她丟開了匣子,聲音冰冷:“這事情還真是蹊蹺。”而後突然話鋒一轉,她看向竇媽媽道,“帶我名帖去請慕家老爺子來一趟。”
竇媽媽連忙答應了一聲,將將要退下,忽然想起一事不得不稟,急急忙忙又補了句:“夫人,三姑娘說她打從今兒個起便在千重園住下了。”
雲甄夫人便想起方才若生說的話來,還有她鎮定堅決的目光,說:“由得她去吧。”
她一貫相信自己,不願意相信旁人,可這種時候,她只要清醒著想一想,便不敢全然相信自己。眼下還好,可一旦等到躑躅花的癮上來,難保她不會變成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