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倆就個名字拌起了嘴。
你一言我一語,漸漸說得熱鬧起來。
廊外風雪猶盛,天冷凍人骨,但說著話的父女倆顯然已不覺著冷。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很快到了寅時,產房裡終於有了大動靜。
金嬤嬤來趕人,不讓連二爺再守在門口。
連二爺卻不肯走,道:“嬤嬤又想趕我走!”
金嬤嬤聞言一愣,這哪來的“又”呀?
“這回我說什麼也不走!”他瞪著眼睛,口氣惡狠狠的,神情卻還是孩子的神情,眼裡藏著的是害怕和無措。
金嬤嬤看著他的眼睛,終於恍然大悟,這原本要說的話突然間便有些說不出了。
還是若生嘆口氣將她要說的話給說了:“爹爹,您擋著門了。”
如今天冷,燒沸了的水滾燙滾燙地端出來,不過轉眼也就沒了熱氣,根本放不住。是以底下徹夜備著熱水,就等人傳話再送進產房裡去。再過一會,眾人忙亂起來,慌里慌張的,叫連二爺在門口這麼一擋路,沒得一不留神就潑了他一身……
總得謹慎些才是。
若生便輕輕拽了父親的袖子一把:“您聽話,我陪您站在邊上等好不好?”
暗夜裡,少女的音色顯得那般溫柔而可靠。
連二爺沒有再固執下去,只依言退去了一旁,但眼裡的擔憂絲毫不曾減退。
若生的心微微一緊,又酸又澀。
她偶爾也會想,如果沒有她,她娘是不是就不會死……
畢竟她娘那時還那樣得年輕,好看得像是一朵花一樣,可惜的是才剛剛在枝頭初綻,便凋謝了。
她落地那一刻,母親早沒了生氣,所以她從來沒有見過母親,也鮮少想念她。但前些年,因為病痛纏身,她每每覺得自己再也熬不下去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想起母親來,想起自己這條命是母親的命換來的,她就覺著,自己不能就這麼一死了之。
至少,不能自己殺了自己。
她緊了緊手裡的暖爐。
裡頭才添的炭,一片火熱。
暖意自掌心上湧,逐步湧上心頭。
她深吸了一口氣,彎起眉眼面向父親道:“若是往後每年今日都下雪便好了。”
連二爺心不在焉的,聽見這話輕輕“哼”了一聲:“凍得腳也麻了,下雪有什麼好。”
若生道:“哪裡不好,下了雪,屋子裡可燒著地龍,咱們一家人往裡頭一坐,圍爐溫鼎並賞雪,豈不美哉?”
“有吃的自然是好。”連二爺正色說了句,又道,“涮羊肉不錯。”
若生一本正經地接話:“得山羊肉。”
連二爺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公羊更好!”
一來二去,他已忘了先前的張皇。
產房裡也一直沒有太大的聲響傳出。
隨著時間流逝,陣痛早已密集而劇烈,但朱氏始終咬著牙沒有放聲呼痛。穩婆低頭看了一眼,還未宮口全開,但也近了,料著已是痛極,便勸她道:“這疼只增不減,太太儘管放聲喊出來便是。”
可朱氏搖搖頭,還是忍著,實在忍不住了,也只是悶聲哼哼兩聲。
穩婆覺得奇怪,見她明明疼得滿頭大汗,便還要再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