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嘟嘟囔囔說了兩句,便低頭俯身去看搖車裡的滿抱小孩兒,白胖胖的,倒不像是若生剛落地時的那樣難看。一旁的丫鬟婆子見了,也都齊聲來誇小公子生得好,眉眼漂亮,鼻子漂亮,哪哪都漂亮。連二爺聽了心裡很是高興,但又想端架子,便只是一臉想笑又不笑的模樣。
若生進門時,正巧瞥見這一幕,不覺先笑開了去:“爹爹這是怎麼了?”
連二爺斜眼看看她,又回過頭來看搖車裡的小兒子,慢條斯理地道:“我想起你小時候的模樣了。”
“我小時候?”若生笑著,想起了早前無意間發現的手札,不由得笑意更濃,嘴裡卻佯裝惱怒道,“您嫌我生得不好看,還不想要呢是不是?”
連二爺聞言一驚,瞪起了眼睛:“你怎麼知道?”說完立馬自己又接話道,“好呀,你是不是偷看了?”
若生但笑不語,大步朝搖車靠近,到了邊上低頭一看,一雙杏眼樂得眯了起來,像春日暖陽下的小貓見了粉蝶,驚喜又雀躍:“是若陵!果真是若陵!”
“若陵若陵的,若陵是誰?”連二爺心裡還是認定“小寶”比“若陵”這名好,聽見若生的話後便故意問了一句。
若生卻是半點也不在意,只是盯著襁褓裡的孩子道:“他原就叫若陵。”
連二爺嗤笑一聲,挑起了眉毛,像看傻子似地看向了女兒:“他還不曾取名,哪來的原就叫若陵?”
“我就是如實說了,恐怕爹爹也不會信。”若生的腰越彎越下,一雙眼睛幾乎貼到了搖車裡。
連二爺擺擺手,口氣很大:“說!”
若生從腰上摘下只繡金線麒麟的小荷包來,握在掌心裡,用雙手捂熱了,才小心翼翼放到搖車裡,塞到一角,不叫睡在那的孩子磕著。荷包裡裝的是平安符,她一早去求來的,只等著若陵出世便給他,願他一世安康喜樂,再不必受前世之苦。抬起頭來,她才道:“數年以前,我就見過他了。”
連二爺聞言,先是一愣,而後哈哈大笑:“你想蒙我!何況你就是真見過他,你也一定記不住他長什麼樣!”
若生看著他,依舊眉眼彎彎,不見惱不見心虛,只一臉歡喜和坦然。
他這話其實沒錯。
真要她細細將若陵生得什麼模樣說上一遍,她恐怕一個字也說不出。休說她沒有辨臉的能力,就是有也不成。若陵和她分開的時候,年紀還很小,三四歲的模樣,眉眼也還沒能長開,身量也不高,矮矮的,還夠不著她的大腿。
那個年紀的小孩,都生得差不多。
若生只記得,若陵一雙眼睛清澈又明亮,比天上的星子還燦爛,比鏡湖的水還乾淨。只要想一想那雙眼睛,還有他喚自己“阿姐”時親暱的聲音,她心裡就柔軟得像是水。
於是她看著父親微笑道:“您甭管我是不是蒙您,反正呀就不準叫小寶。”
連二爺方才還有些得意洋洋想看她笑話,這麼一聽,頓時急了:“我不服氣!”
他就要去找雲甄夫人來評理,到底是誰想的名字比較好,但云甄夫人再偏疼他,也不會由著他胡來,便說阿九想的這個很不錯,乾脆就這麼定下吧。
連二爺兩隻眼睛眨一眨,轉頭就要去找朱氏,心想著朱氏一定聽他的。
可誰曾想,到了門前卻被金嬤嬤攔了個嚴嚴實實:“太太才睡下,您別進去擾著她。”
連二爺見狀長吁短嘆,忽然一把拉住金嬤嬤的袖子,滿臉期盼地問:“嬤嬤嬤嬤,小寶這名字好還是若陵好?”
金嬤嬤想也不想,理所當然地道:“這自然是若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