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宮中一早便極為熱鬧。
安寧起來的時候只覺滿室都是艾草味兒,明明已經入夏月餘了,可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端午才是夏天的開始,滿街綠油油的粽葉兒飄香,小兒身上掛著的燻艾香包,連那些討人厭的蚊蟲都成了勾勒夏日回憶裡必不可少的角色。
午後小憩,醒來時吃一碗蓮子甜湯,夜色裡和阿姐宮娥閒坐廊下,搖晃著團扇敘話......
一件又一件細碎美好的小事劃過心頭,不經意間就將小姑娘的唇角勾彎了。
叫人簇擁著沐浴蘭湯,木桶裡泡著艾草和白玉蘭,見芸姑一本正經地用蒲草沾了水淋在她腦袋上,口中還唸唸有詞,安寧笑道,“芸姑,泡個澡而已,不用這麼認真吧。”
嗔了她一眼,年長的女使正色道,“這是驅邪,什麼泡澡,公主洗一洗,那些邪祟日後就不會圍著你了,保準你健康平安。”
“百蟲不侵。”
補了一句,氣得芸姑想打她,“是百毒不侵。”
“都一樣的,春櫻,給我更衣吧,阿孃在前頭擺了宴,我想去吃好吃的呢。”穿了一件淺白色的襦裙,上面繡著一朵朵細小的薔薇,粉嫩的花苞嬌豔欲滴,襯得小姑娘脖頸愈發細白,外罩的襦襖上則用金線繡了大片的葉子,兩相呼應,增添了幾分富貴氣質,頗有護花之勢。
“今日是公主定親後第一次宮宴,可不能只想著吃,得叫人看出些不一樣才好,我聽說前幾日那個宜芳欺負公主了?那個壞丫頭.....損口德的話我也不說了,今日姑姑一定把公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叫她都不好意思往公主身邊靠。”
挽起長髮,芸姑給安寧左右各編了一個髮辮兒,上面只別了兩隻銀蝴蝶,銀質的流蘇隨著剩餘的長髮散開,走起路來環佩叮噹,嬌俏之餘又添了幾分嫵媚。
一切完成之後,又鄭重在她腰間掛上兩枚香纓,左面是她常用的治哮症的藥,右面的則是艾草香包。
待安寧走了,芸姑望著小姑娘的背影,掛在嘴角的笑容漸漸消散,她轉過頭對一邊的小宮娥道,“你說公主是不是太好看,萬一叫人動了歪念怎麼辦?”
雖說裴祐是君子,可再好的兒郎也禁不住這樣漂亮的姑娘在眼前晃悠吧,何況還是未婚妻。
血氣方剛啊。
安寧不知道芸姑在她走後又後悔了,小姑娘到了前廳,見阿孃正在與旁人說話,想也沒想便坐到了阿姐身邊。
殷國公夫人的眼睛自她進來就沒移開過,皇后此刻說什麼她已經聽不到了,只誇了一句,“天爺喲,怎麼能這麼俊。”
盧氏一時也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方才明明在說今日的粽子,怎麼粽子也有俊不俊的?
回頭看了眼紀嬤嬤,對方伸手朝堂下指指,婦人這才意識到,對方這是誇自己的姑娘呢。
“皇后殿下,三公主生得是真好看,平日裡就夠顯眼了,今天捯飭捯飭,更是,賞心悅目啊。”她家常年在戍地,背靠南國,面朝蜀地,時不時還能遇著些北國來的商人,所以南方口音不多,倒是外鄉話學了一堆。
盧氏雖然不知道捯飭是哪兒的話,但大抵也聽得懂,只掩著嘴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