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窗欞往外瞧去,滿院盡是喜氣的紅色,樑柱上懸著紅綢,宮燈也換了。
安康縮在床上不願起來,她昨夜根本沒睡好,到了這個時辰反而有些犯困,心裡抗拒,身上也彆扭。
冬喜催了她幾次,她都說再等等,最後還是紀嬤嬤來了,硬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
梳洗更衣,望著銅鏡裡的女子,安康只覺得不真切,那個一襲紅衣的新婦子是她麼,怎麼半點兒笑意也沒有呢?她以為自己不至如此,卻沒想到連裝都裝不下去。
夏吉覺得她氣色不好,絞面之後為她撲了厚厚一層粉,倦容是遮住了,可愈發顯得整個人沒有靈氣,像是尊任人擺弄的娃娃。
“阿姐!”小姑娘清脆的聲音落進耳朵裡,安康這才回過神,妹妹今天穿了一件珊瑚色的裙裳,比她的硃紅略淺,一樣的喜慶,但也沒搶了她的風頭。
小宮娥們紛紛給她行禮問安,安寧大手一揮,說今日是長姐的大日子,叫她們好好當差,個個兒有賞。
“三公主,您瞧,這粉是不是塗得有點多?”夏吉怕主子的妝不夠美,反反覆覆瞧著,覺著自個兒是過猶不及了。
安寧用手指勻了點兒胭脂塗到姐姐唇上,然後攬著她的肩膀對向鏡子,“這樣就好了,增減一分都不妥,宛如東家之子。”
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安康想著那日見荀域時對方叫她等,說只要安寧沒嫁給裴祐,她便還有機會。
原以為是等著和蔣家取消婚約,可現在看來對方其實並不在意她是否要嫁給蔣雲深,只是想用她阻止一年後妹妹和裴家的婚事。
所以他是想要做些什麼,逼著自己和蔣雲深和離,然後順理成章改嫁?
腦子裡有一個聲音不停在告訴她這樣不對,對蔣雲深不公,對安寧不公,對裴祐也不公.....可是人啊,怎麼能拗得過自己的心呢?
只要是想做的事情,明知前方是萬丈懸崖,跳下去便粉身碎骨,也依然能面不改色地縱身而往,圖一個甘願。
好在既然是等,那就什麼都不用做,這麼一想,心裡的愧意便稍微少了些。握著安寧的手,安康看著她左手腕上兩支碧綠的鐲子,打心眼兒裡喜歡。
拜別了雙親,安康踏上了蔣家派來的喜轎,前面的高頭大馬上坐著一身吉服的溫潤少年,他看著手握團扇的嬌妻,想要和她對望一眼卻不得,只能安慰自己不要急。
安寧看著長姐出嫁的背影,恍惚間又回到了從前,從前阿姐和親的時候也是如此,頭也不回地走了,把所有不捨全壓在心底。
她的姐姐就是這樣一個人,凡事喜歡憋在心裡,生怕給旁人帶去一絲一毫的苦惱。
轉而對這一旁擦拭眼角的母親道,“阿孃不要哭,你看姐夫的樣子,定是會對姐姐好一輩子的,你什麼時候想她了便叫她進宮來,蔣家離咱們這兒很近的。”
盧氏點點頭,紅著眼睛笑了笑,“你一會兒要去蔣府吧,別待太久了,晚些時候和你阿兄一起回來。”
知道她愛湊熱鬧,其實也是想著叫她幫自己看一看,盧氏催著安寧去了蔣府,惹得戚長安連連搖頭,“你呀,真是連回門兒都等不及。”
“我第一次嫁女兒,心裡不踏實怎麼了。”橫了他一眼,尾音帶了哭腔,繼而嗔道,“我看你就是偏心,等寧寧出嫁的時候,你可別哭。”
“怎麼可能,朕怎麼會哭!”不屑地哼了下,戚長安轉過頭望著一邊的屋頂,兩個拇指不停轉來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