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一處普通的裡坊內,幾個穿紅著綠的孩童正在自家門口嬉戲,笑聲接連不斷,他們都在等著家裡的大人收拾停當,好帶他們去看賽龍舟。
自運河修好以來,這還是頭一回有龍舟比賽,所以家家戶戶都想去看。
四方樓靠河邊的位置早就給訂滿了,多是些富戶人家,達官顯貴是不用到酒樓湊熱鬧的,人家都在岸邊兒搭了涼棚,那些命婦一個個兒搖著扇子,低眉淺笑,聊得都是他們這些普通百姓所不知道的事情。
平康坊裡住著的人多是做些小買賣的,既不是高官,也不是豪門,但也好過販夫走卒。
康卿妧覺得這兒很好,她自己本也有些體己,安寧又給她添置了些,本是想叫她住到與韓國公府一條街相隔的昇平坊,可她自嘲如今是落了毛的鳳凰,官宦人家眼裡定容不下她,乾脆就選了這兒。
安寧有心與她結拜為姐妹,這樣擁城日後出入大內也方便,可康卿妧不想麻煩她,也並不想擁城過從前那樣的生活。
這一世她什麼都沒求著,就想落個平淡。
但韓昭不喜歡這兒,他從進了平康坊就皺著眉,只覺那些孩子聒噪,與其叫擁城在這兒長大,他寧肯荀域幫他看兒子。
“就是這兒?”問了身邊的人一句,又抬頭看看那簡陋的宅院,沒有門楣,比萬安寺也好不到哪兒去。
“就是這兒了。”小廝低垂著手,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
“阿孃沒有派人來接過他們?”不太相信母親會像荀域說得那樣,她雖然對康卿妧離家這件事頗為不滿,但為人向來豁達和善,不會說出這麼刻薄的話來。
“是了,殿下的一眾手帕交來家裡得知了這件事,都勸她不要再理少夫人了,說不過是個罪臣庶女,出身不好,又不服管束,與康家那些罪奴一丘之貉,定是越慣越不知天高地厚的。”熟稔地說著那些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背下來了。
“這些人也是閒的。”手伸的那麼長,連胖人家的家事都管,難不成她們自己家的女婿兒媳就都妥帖至極麼?
邁步朝裡面走去,正撞見陳國老的孫兒陳程遠跟康卿妧說著話。
“今日龍舟賽,我家在岸邊搭了棚子,我祖母想請你一起過去,敘敘話,”文質彬彬的男人臉有些紅,為了掩飾尷尬,又繼續道,“你瞧你這兒都沒有幾個使喚的人,不如帶著擁城同去,我家人手多,也可幫著多照看些。”
康卿妧被他擾得不厭其煩,可面上還得過得去,她從前最愛慕書生氣度了,可是後來因為那個未婚夫的事情,覺得還是韓昭那樣的武將好。
而如今,她覺得是個男人都不靠譜。
“不了,擁城太小,我們就不去湊這份熱鬧了。”
“這可是頭回龍舟賽,不去看看太可惜了,擁城現在正是好熱鬧的時候,你把他這樣拘在家裡不好,男孩子,還是應該多出去,他都快兩歲了,正經週歲宴都沒辦過。”
陳程遠東拉西扯,最後一句卻是直紮在韓昭心口。
擁城週歲的時候他正在西邊戍地,確實沒有顧得上,母子倆待在萬安寺,恐怕就只有一碗長壽麵。
“陳公子還是請回吧,您這樣三天兩頭往這兒跑,旁人會說閒話的。”康卿妧實在忍無可忍,陳國老自聽說這事兒之後差點兒氣病,哪怕是為了擁城,她也不想擔上一個輕浮的名聲。
“卿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