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懷收了些怒氣,道:「陳閣老,慶縣如今是何狀況我們沒有人看到,僅憑譚春暉的一面之詞就下決策,朕以為為時過早。」
陳遠思立即反駁道:「陛下,譚春暉向朝廷發出的是八百里急報,依照我朝律例,這份急報裡但凡有一字虛言,他都要被革職論處,嚴重者甚至要牽連家眷九族,老臣以為他不會賭上全部的身家性命去汙衊一個毫無瓜葛的西軍統領。」
見葉傾懷不說話,陳遠思繼續道:「陛下在這封急報中應當看到,陸宴塵是在譚春暉亮出縣守身份後,一劍斬斷了他的綬帶。印綬乃朝廷所賜,是天家威嚴的象徵。陸宴塵進士出身,曾任太清閣學士,不可能不明白綬帶的意義。他明知故犯,便是板上釘釘的叛亂之舉!老臣知道,陸宴塵曾出任過陛下的帝師,陛下對他有深厚的師生情誼,難免會在此事的判斷上有失偏頗,所以才不敢驚擾陛下。」
他抬起頭,目中竟有凜然之色,他看向葉傾懷,道:「陛下說決策過早,是認為內閣的批覆不妥,應當回絕潁州軍的調撥要求,任由慶縣的叛亂髮展嗎?陛下,老臣多說一句不相干的,叛黨所控制的慶縣糧倉可是整個潁州最大的糧倉。」
陳遠思這一番陳詞慷慨激昂,全然似個憂國憂民的賢臣,在煞費苦心地為皇帝排憂解難。
葉傾懷本在氣頭上,可聽他說到後面,卻漸漸冷靜了下來,蹙起了眉頭。
太古怪了。
無論是陳遠思還是顧世海,都太古怪了。
從她拿到軍報的一刻起,她就覺得這是一場陰謀,一場針對陸宴塵的陰謀,是顧世海為了除掉陸宴塵而佈下的局。
所以在葉傾懷的預料中,面對她的詰問,應當是顧世海細數叛黨的罪證而陳遠思在一旁看戲的局面。
然而事實卻反了過來。
一向明哲保身不露聲色的陳遠思在言辭鑿鑿地坐實陸宴塵的叛亂,顧世海則像是事不關己般不置一詞。
更讓葉傾懷心生涼意的是陳遠思最後的那句話——
慶縣糧倉是潁州最大的糧倉。
大景最為肥沃的兩片土地,一片是中州平原,一片是潁州平原,這兩州每年的糧食產量可以佔到整個大景的三之有二。去年京郊塬上糧倉出事後,潁州就成了整個大景最主要的糧食支柱。
而慶縣糧倉作為潁州最大的糧倉,在這個京郊糧倉被盜、前線打仗缺糧的節骨眼上,可以說是大景的命脈。
不容有失。
不得不說,陳遠思的話戳到了葉傾懷的痛處。
不論陸宴塵究竟是不是被人陷害,陳遠思和顧世海又各自在打什麼算盤,慶縣糧倉失守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眼下最要緊的,是確保慶縣糧倉萬無一失。
見葉傾懷神色動搖,陳遠思叩首在地,道:「望陛下以國祚為重,勿因私情貽誤戰機。」
他說得十分懇切,葉傾懷卻沒有應聲。她轉向顧世海,問道:「顧閣老對此事有何見地?」一秒記住【。3。】,
沉默了一整晚的顧世海終於開了口:「臣以為陳閣老說得在理,朝廷應當速派潁州軍前往增援,穩住慶縣局面。只是,以臣對陸宴塵的瞭解,他對朝廷絕無二心,若是當真反了,恐怕其中另有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