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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薩穆哈沒討到半句話,仍直勾勾望著明珠。明珠只好微微笑道:“彆著急,彆著急!”

薩穆哈嘆息著告辭,出門就氣呼呼地罵人。他回到家裡,見科爾昆已在客堂裡候著他了,不免有些吃驚,問道:“科爾昆,這麼晚了你為何到此?”

科爾昆說:“薩穆哈大人,陳廷敬日夜蹲在寶泉局,只顧盤點倉庫,別的事情他概不過問。看來陳廷敬是非要整倒我才罷手啊!您可得救救我呀!”

薩穆哈安慰道:“你怕什麼?你既然已向許達交了賬,倉庫虧空,責任就是他的了!”

科爾昆說:“倉庫到底是否虧空,誰也不清楚。我從大人您那兒接手,就沒有盤點過庫存。”

薩穆哈作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把一個虧空的攤子交給你了?”

科爾昆說:“下官接手寶泉局的時候,聽大人您親口說的,您從上任郎中監督那裡接手,也沒有盤點庫存。”

薩穆哈冷冷道:“科爾昆,你不要把事情扯得太寬了!”

科爾昆卻說:“稟薩穆哈大人,下官以為,眼下只有把事情扯寬些,我才能自救,大人您也才能安然無恙!”

薩穆哈聽了不解,問:“此話怎講?”

科爾昆笑了起來,說:“萬一陳廷敬查出銅料虧空,歷任戶部尚書、錢法侍郎、郎中監督,包括明相國,都跟銅料虧空案有關,我們這些人就都是一根藤上的螞蚱,陳廷敬就單槍匹馬了!”

薩穆哈怒道:“放屁!老夫才不願做你的螞蚱!”

科爾昆嗓子壓得很低,話卻來得很硬:“大人息怒!您不願做螞蚱,可陳廷敬會把您拴到這根藤上來的!”

薩穆哈點著科爾昆的鼻頭,道:“科爾昆,你休想往老夫身上栽贓!我向你交卸的時候,倉庫並沒有虧空!”

科爾昆卻不示弱,道:“大人,您不是沒有虧空,而是不知道有沒有虧空。歷任寶泉局郎中監督交接,都沒有盤點庫存,這是**慣。只是如今碰上陳廷敬,我同許達就倒黴了!”

薩穆哈瞟了眼科爾昆,說:“那你們就自認倒黴吧!”

科爾昆叫了起來,說:“不行!只能讓許達一個人倒黴!如果搞到我的頭上,我就要把大家都扯進去!”

薩穆哈罵道:“科爾昆,你可是個白眼狼呀!”

科爾昆聽著並不生氣,慢慢兒說道:“薩穆哈大人,救我就是救您啊!請大人明白下官一片苦心!寶泉局已經著火了,大人您得讓這火燒得離您越遠越好。只燒死許達,火就燒不到您身上;我若是燒死了,您就惹火上身了!”

薩穆哈雖是怒氣難捺,可想想科爾昆的話,也確實如此,便按下胸中火頭,問道:“要是許達一口咬定沒有盤存,你怎麼辦?”

科爾昆笑道:“薩穆哈大人,只要您答應救我,許達,我去對付!”

薩穆哈眼睛偏向別處,厭惡道:“好,你滾吧!”

科爾昆卻硬了脖子說:“大人,下官也是朝廷二品大員,您得講究官體啊!”

薩穆哈破口罵道:“去你孃的,官體個屁!”

科爾昆狡黠而笑,拱手告辭了。他知道事不宜遲,從薩穆哈府上出來,又徑直跑到許達家裡。許達還未睡下,正在書房裡檢視新式母錢。聽說科爾昆來了,不知出了什麼大事,忙迎了出來。許達領著科爾昆進了書房,吩咐下人上了茶。科爾昆看著桌上的母錢,卻視而不見。他這會兒心裡哪還有母錢,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些體諒許達難處的漂亮話。

許達慢慢就聽出些意思來,原來是要他替銅料虧空背黑鍋。許達驚恐道:“我不知道是否虧空銅料,倘若真的虧空很多,說不定要殺頭的啊!”

科爾昆道:“我可以猜想到,倉庫肯定是虧的。大清鑄錢三十多年,歷任寶泉局官員幾十人,交接時都沒有盤點倉庫,哪有沒人搗鬼的?”

許達更加害怕,道:“若是這樣,我死也不會替大家背黑鍋。”

科爾昆卻只道替許達著想,苦口婆心的樣子,說:“許達兄,說句實話,我也不知道會虧空多少銅料,但我猜想虧空的數目肯定不會太小,都是歷任錢法官員積下來的,不是哪一個人的罪過。那些錢法官員,如今早扶搖直上了,大學士、尚書、侍郎,最小的官也是巡撫了。你有本事扳倒他們,你就可以不認賬。”

許達聽了,垂頭半日,哭了起來,道:“科大人,您這是把我往死裡整呀!”

科爾昆拍著許達肩膀,說:“你認賬了,大家都會記你的恩,保你免於一死,等風聲過了,你總有出頭之日;要是你想把事情往大夥兒頭上攤,你就死路一條!”

許達怔怔地望著科爾昆,甚是恐懼。科爾昆搖頭道:“許達兄,你別這麼望著我。你要恨,就去恨陳廷敬!”

天色都快亮了。這時,科爾昆忽見牆上掛著些字畫,連聲讚道:“原來只知許達兄的字好,不想畫也如此出色!”

許達嘆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談字說畫!”

科爾昆笑道:“許達兄不必灰心,事情不會糟到哪裡去的。老實同你說吧,原是明相國、薩穆哈大人有所吩咐,我才上門來的!”

許達便道:“也就是說,明相國和薩穆哈大人都想把我往死路上推?”

科爾昆連連搖頭,說:“誤會了,許達兄誤會了!明相國跟薩穆哈大人都說了,只要你頂過這陣子,自會峰迴路轉的!”

許達如喪考妣,科爾昆卻在細細觀賞牆上許達的字畫。突然想到許達在交接賬冊上的簽字,科爾昆心中忽生暗計,客客氣氣地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