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倒底沒有住東廂,而是在西廂歇了。
半夜時候,二爺回來,顧小鳳點了燈,悄悄兒起來觀看,竟然一點聲音也沒有,這卻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阮姣起身上茅廁,睡眼朦朧的見顧小鳳正趴在窗戶上往外瞅,頓時睡意全無,伸手捅捅她,悄聲問:“鬧起來了?”
顧小鳳搖頭:“這卻是不能夠的事!二嫂什麼時候改了心腸了?”
阮姣卻是心頭悲愴:“姑奶奶,二奶奶倒底是個做孃的,許是為了平兒呢,這時候要鬧出這些家務事來,可不是對平兒的婚事有影響?想必縣尊夫人也不想將來的兒媳婦孃家不和順吧?”
顧小鳳拉下窗櫳子,嘆氣:“八字沒一撇的事,她倒是當了真,你也不想想,縣尊家的少爺怎麼會看上咱們這樣普通人家的閨女?要說是大哥家那兩丫頭倒還可能,畢竟大哥在京城大小做個六品官。”
兩人說會子閒話,天兒也就亮起來。
顧小鳳呼呼睡去,阮姣卻躺不住,穿了衣裳起身去井臺邊梳洗,頭尚未通,只見二奶奶從屋裡出來,見了她,忙又縮了回去。
阮姣卻是眼尖,正好瞧見她烏黑的兩隻眼圈子,心裡不由嘆氣。
須臾工夫,封氏手裡捧著件嶄新的衣衫卻又轉了出來。
“二奶奶早。”阮姣問她一聲。
封氏臉上堆下笑來,將衣衫送到她眼前:“阮姑娘,這套絲綢衣裳是我特特為你做的,今兒穿著新衣裳赴宴罷了。”
阮姣正要推辭說自己有了,卻見顧小鳳從屋裡繫著釦子出來,笑道:“二嫂,難為你想著阮丫頭,她這以後也算是縣尊夫人的坐上賓,是該置辦幾件好衣裳了,你這情我先替她領了,進屋說話罷。”
封氏臉上的笑畫在臉上的一樣,捧著衣裳進了顧小鳳的屋子。
阮姣洗漱完了,進屋,封氏正撩衣襟子拭眼淚,見她進來,住了手,拉她試衣裳。
這大約是給平兒做的,阮姣與平兒身量相當,穿了倒也合身的緊,省了顧小鳳改來改去。
“阮姑娘,還要麻煩你給平兒上了妝。”封氏嘶啞的聲音說道。
阮姣點頭應著,卻是笑道:“二奶奶,要我給平兒上妝卻是容易,只是若當真是為了婚姻,阮姣還是覺得素顏對人才好,畢竟,若真是成了,總得被夫家人看去真顏,到時候若有差遲,大家不好交待。”
“這卻無妨,賣花的娘子還搽二兩頭油呢,若真是成了,花轎抬進門,就是他家人,嫌棄不成?”封氏回道。
阮姣瞅她一眼,欲言又止,忽覺封氏一心想讓平兒攀弄富貴,似乎並不是為了閨女以後能過上好日子享福,倒是要出賣一件貨物,打扮的流光水滑的,只為賣個好價錢,至於買家如何對這貨物,倒不是最緊要的了。
“阮姑娘,順便幫二嫂弄弄罷了,你瞧她烏雞眼似的,可怎麼出門。”顧小鳳趁機說道。
封氏忙伸雙手搓搓眼,勉強笑道:“這幾日為了平兒,真真是操碎了心,這死丫頭果真笨的緊,我在旁邊瞧的都學會了,她跟師傅一板一眼的學竟然未學會,真是愁煞人!”
“二奶奶,其實只要平兒過的開心,未必要嫁到大戶人家去,男耕女織不一樣很好?”阮姣拿出化妝匣子,邊說道。
封氏聞言,面色一沉,冷笑起來:“阮姑娘,你這話可真說對了,你原是大家閨秀,將來必會嫁入正經人家,我們這樣的鄉野粗人,也只好男耕女織的混日子罷了。”
“她一個姑娘家家懂什麼,自己尚沒有著落呢,倒操心別人!別聽她混說,待我教訓她。”顧小鳳推著她出門,回頭朝阮姣使眼色兒,讓她噤言。
阮姣神色落落的微微點了點頭,心裡替平兒難過。
阮姣調好了胭脂膏,正要找平兒去,只見顧準手裡捧個大花瓷碗,小心翼翼的往房裡來,忙過去替他打著門簾,接過他手裡的碗,放到桌子上,隨手在桌上的盤子裡拿兩塊麻糖塞給他,笑道:“怎麼叫你來了,當心燙了手,寫不得字兒,師傅掌手心!”
“阮姑娘,我娘讓姑奶奶和你趁熱喝,涼了就不香甜了,這是新磨的米粉炒的焦面,趁熱喝格外香甜。”顧準邊說,邊把麻糖放進兜裡,卻又在袖裡掏摸著東西。
“可是還有好東西送給阮姐姐?”阮姣打趣他。
他竟果真點頭:“有,好著呢,只是包裹的嚴實,我看不得的。”
阮姣抬起他的衣袖,奪下他手裡的東西,胡亂塞進袖裡,面色微微漲紅,輕聲道:“告訴你哥哥,以後再不要這樣私相傳授,我要生氣的。”
顧準嘻嘻笑,朝她扮鬼臉:“你臉都紅了,這哪是生氣,分明是害羞,我又沒說是大哥送你的,你心虛什麼?分明就等著這東西呢。我回去告訴大哥去,你接了東西,端的是粉面相映桃花紅,好看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