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為天境,有備而守的陣師,和突然暴起的尋常修道者,這本來就沒什麼可打的。
何況還是在這個陣師的老巢裡面。
上聖書閣盤踞的這片紫竹林,是不折不扣的天生地養的福地。
竹子佔據木屬大道,生生不息,最是能打消耗戰。符天書沒有去在紫竹上面動手腳,便是因為,連他也不敢說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奪天地造化為己用。
不如順其自然。
環繞著紫竹林,他楔進去的這些陣基,卻是正好能夠偷到天地造化的一縷靈韻。
宸罡之主以浮陸化陣,但此刻符天書所展現出來的手段,已經是有了化陣天地的造詣。
兩位大宗師一級的陣師,在這一手上面,終究還是分出來了高下,顯出來了孰強孰弱。
積年老陣師、天境的符天書,畢竟老辣一些。
暗天君一擊無功,陰影汩汩向回流淌,化成的那黑袍黑斗笠,隨風獵獵作響。
他動手撣了撣黑袍翻起來的衣角:“這麼說來,你為了今天和我打一架,已經準備了不少日子?呵呵,至暗何德何能,竟然能勞你這樣的天境大物垂青。”
符天書安然立於大陣保護之內,一手捻鬚,一手屈指輕輕彈了一記橫在身前的一根靈線。
靈線震顫,暗天君猛地向一側平移數里距離,在他原本站著的地方,一道高速震顫著的靈線顯現出來,在虹色靈海上頭留下來一道刻痕。
好快……暗天君大斗笠晃了晃。他自信自己在靈海當中的速度,就已經快得不講道理。
但這一條靈線的斬殺,幾乎和符天書撥動它的動作同時到來,即便是可稱與天光競速的暗天君,怕是也不敢說,就能比這個速度再快上多少。
一擊未見寸功,符天書也不惱怒。
他捻鬚一笑,泰然自若地回答剛才暗天君的疑惑:“在方然的幫助之下,尊駕破地入天,於甲子分殿大鬧一場,斬了成北塗,揚長而去。
“自那一刻起,我書閣紫竹陣,就已經為防你乃至殺你,添上了幾筆新篆。
“至暗一道,不可捉摸,無形無質,縱觀三千大道,也絕對算得上最防不勝防的幾種攻殺大道之一。你的體質又天然契合此道,所以即使是初入天境,也不容小覷。
“甲子分殿的閻羅,追你三萬裡,無功而返,反而自己吃了個暗虧,說又說不得,只能按下不表,打落牙齒和血吞。
“若不是有這等戰績在身,玄門又怎麼可能按而不發,捏著鼻子把你在甲子分殿的所作所為,壓了下去?”
暗天君腳下踏著一條靈線,大斗笠遮住了面容看不清表情。
斗笠後頭傳來低沉的聲音:“就算是這樣,但那個時候,你應當也還是不知道,方然身上有龍宮這等秘境的存在吧?”
符天書仰頭笑了幾聲:“呵呵,自然是不知道。
“但是一個淵默野的罪民,突然就有了煉丹、佈陣、一劍光寒的諸般能耐,製作出來讓人破天境的丹藥陣法,可斬域外邪魔,乃至可以弒殺我門下生徒。他有至寶傍身這種事,難道還需要我花費心思去猜?
“只是我沒有估計到的是,他這傍身的至寶,竟然是一座龍宮,一座帝墟。何等機緣,他不過小匹夫一個,何德何能以居之?
“龍宮,帝墟,乃至小須彌山下鎮著的那半卷天書……呵呵,可笑我以天書為名,拜會小須彌山、想求那半卷天書一觀的時候,還吃了一個閉門羹。
“現在想來,若是我當時去觀瞻天書,會不會已經被敖燼所害?兜兜轉轉,最終天書還是送到了上聖書閣。所謂天命在我,這個意思便是,無論遲與早,該是我的,終究還會是我的。”
暗天君背後的虛空當中,陰影匯聚成一條一條鞭子的形狀,接連不休地轟在了符天書護體符篆之上。
轟然之聲作響,靈線崩斷再續,靈海更是早就已經被激盪得形成了一片凹地。
他一邊向著四面八方繼續攻殺,一邊質詢:“你就這麼有把握,能夠將方然拿下?既然你不在書閣之內,那偌大個書閣,你難道覺得還有誰能是他一合之敵?你那群抄書人?還是執戒尺人?”
“這就不勞你擔心了。”符天書神情淡漠,冷眼觀陰影長鞭轟殺,不為所動,“方然已是甕中之鱉,現在的他,漫說有誰是他一合之敵,就算是三歲的娃娃拿著匕首,也足夠捅死他一百次。
“我書閣的手段,你們這些庸碌之輩,知曉的還是太少。
“倒不如,你就在這裡靜靜看著,看我是如何取走龍宮,取走帝墟,再把方然傳承的那半卷天書,徹徹底底地留在書樓裡。”
話畢,唰唰聲起,自紫竹之上,落下來無數的竹葉。竹葉在靈線的裹挾之下,如同被風掃落,紛紛揚揚落在了荒辰天墟外側,緊緊貼合在了天墟外的那層青光之上。
“竹子,向來是最好紮根的。”符天書一笑。
竹葉吐出來絲絲縷縷的靈線,開始向青芒當中擠去。這場景,便如同一杆杆竹子,在向著土壤之中紮下根鬚。
這些根鬚,每一縷,都是橫亙在周圍的陣法當中的靈線延伸而出。
紫竹竹葉完全紮根入青芒之內的時候,便是符天書將自己的陣法,侵入到荒辰大局當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