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書樓的時候,方然才知道,自己對於“樓”這麼個字的理解、對於上聖書閣這個名字的理解,實在還是膚淺了一些。
說是三層的書樓,但實際上這書樓依山而建,木質的外牆和大門,只是起了一個充做門臉的作用。
跨門而入,裡頭的空間開闊到簡直不像話。
這麼說吧,玄門卷宗庫的空間,就已經大到讓方然都驚歎的地步,但這書樓幾乎掏空了一片山體,實在是算得上幅員遼闊,無邊無際。
裡頭兩丈高、一丈寬的書架,一排排鋪陳開去,齊整當中,帶著一種動人心魄的壯麗感。
墨跡的淡香味、書架的木頭味、加上山體之內,土石的那種些微帶著鏽氣的潮味,讓人幾乎不由得就放輕了腳步,生恐驚到這不曉得傳承了多少年的卷卷古籍。
門口沒人攔方然,書樓裡頭也是空無一人,感覺就像是為了迎接他,符天書騰空了整個書樓一般。
要不是見識過上聖書閣出身的人的手段,只憑這景象,怕是也得讓人對符天書好感拉昇。
可惜,執戒尺人能用一條船的人作為犧牲,弈天下而無情,說符天書真能做出來這麼大的讓步,方然是不可能相信的。
一脈相承四個字,可不是說說的。
但不管符天書作何打算,這些古卷方然不看白不看。
按著從吳建章那裡得知的,書樓一層盡是些凡俗裡蒐羅來的著學,是用來給普通人開蒙用的,淺顯且直白,沒有留意的必要。
方然直接上了二樓。
這裡的書架之上,就已經被佈置著通風、防塵的禁制,明顯可以看出來,受到的重視程度遠勝一樓。
方然看了一眼二樓深處那黑黢黢的空間,依稀能夠看到通往三層樓的樓梯,從那樓梯口,透出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可以想來,書閣最為核心的典籍,就藏在這第三層樓上。
方然平靜心神,嘴角勾了勾,然後拉回實現,落在了一排排的書架上頭。
這書架乃是按著年歲和書目排列,越是靠近古早,上頭的禁制就越是繁多,看起來是生怕隨著歲月流逝,讓這些古籍化成一架子碎片。
禁制之間,還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玄奧之感,多半便是防備著不適格之人翻閱。
方然自然不在此列。
他走到這些架子之間,隨意拉出來一本封皮都已經開裂了的古卷翻開。
天機輪盤何等算力,這本古卷三指多厚,被他從前到後隨意翻過,三息時間,便已經徹底印在了墨圖當中。
令他頗感到意外的是,就這麼一本距今八千年的古籍看完,他覺得,自己對於天魔幻蓮子的鎮壓,就更加完備了一些。
“這是以人間道鎮魔道?”方然把古籍擱回去,信手再抽出來一本,用再一個三息時間翻閱完畢,歸位。
鎮壓的程度,依舊是微不足道的提升了一絲。
總好過沒有……方然放眼環視了一圈,以八千年起算的書目,就已經超過了萬卷之多。三息一卷,這時間的開銷也依舊太久。
時間緊迫,最關鍵的是,這書樓裡頭的氣氛,讓他隱隱有一種被窺伺的感覺。
就好像有某種存在潛伏於書樓當中,等著他沉浸在翻閱之中,趁機撲擊。
沒安好心啊,所以把我騙進書樓,才是符天書的目的。這書樓裡頭,有他確信能夠鎮壓我的手段?方然暗想。
衝盈境的劍修,又是陣師,已經不是可以輕易被人鎮殺的了。這種事先安排好的局,才有可能真的對方然產生一些實質上的威脅。
都不需要用天機輪盤來解析,他就能猜到,這書樓當中重重疊疊巢狀著的陣法,無論是從數量上還是質量上而言,都是前所未見的,是真正的天境手段。
手底下的動作停了停,方然身形微微晃動,從他身體裡,一步一步跨出來一尊尊劍意幻身,分別走向了書架各處,探手取出來一冊冊書卷,依樣翻看。
一瞬間,如山似海的資訊滾滾湧入。
這種傳承自上古的典籍,其中蘊含著無量妙理,無論是哪一本,流出了書閣,都足夠掀起來一片腥風血雨。
世傳的有一句話沒有說錯,書閣藏書字裡行間當中的東西,若是能夠真的悟得通透,對於道心的砥礪,絕對非同小可。
但同樣的,對於心力的損耗,也是巨量到常人難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