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欄鎮北邊的長河,渡船在夜幕落下,雨水漸歇的時候,臨近了。
少年站在雨中,握著一把鐵刀,一把鏽跡斑斑的砍柴刀。
他就站在河邊,沒有擋雨,微微曲著腰,如一把寒冷的刀。
陳安之遠遠便看到那把立在雨中的刀。
船艙的遮簾被布條紮起,綁在一側,沐如意看著飄著的雨絲,有些好奇,為什麼決鬥的時候,總是會下雨。
她沒有擔心接下來的決鬥,更沒有擔心陳安之,她覺得陳安之不會輸,所以心裡很輕鬆,甚至開始欣賞起雨景。
陳安之望向岸邊的少年,終於明白所謂樹大招風的含意,他不想打架,可是偏有人找上門來要打一架。
陳安之問道:“理由?”
富貴說道:“你見過春風了?”
陳安之笑著說道:“見過了。”
富貴緩緩道:“這就是理由了。”
陳安之抬頭看了眼遠方那座不見蹤跡的春風富貴山,突然說道:“就因為春風富貴?”
富貴點點頭,“若有春風,必有富貴。”
陳安之略作思量,搖搖頭道:“可現在你倆已經分開了。”
富貴下意識點點頭,隨即正色道:“不要廢話了,我不會用靈氣,請接招。”
陳安之伸出手,沐如意把自己的劍遞給他。
他也站在雨中沒有遮擋,身子挺得筆直,如一把鋒銳無比的劍。
富貴雙肩一沉,一往無前的刀意從身體裡迸發而出,瞬間衝散了身邊落下的雨水。
銀光乍現,一把砍柴刀倏地砍出,直奔陳安之面門,富貴不等刀至,腕抖刀斜,刀鋒橫著抹向陳安之脖頸。
白衣劍仙如今雖修為盡失,但身體和腦海中所記憶的招式,是不會失去的。
陳安之抽劍出鞘格擋,寒光四射,大梁皇女的劍,怎能不是一柄好劍,錚的一聲脆響,刀劍相交,嗡嗡作聲,震聲未止。
陳安之歪了歪頭,說道:“砍了多少年竹子?”
富貴撥出了口氣,沉聲道:“很多年。”
“還差些火候。”陳安之手腕加了幾分力氣,將其推開。
富貴身子後躍,穩穩當當落在岸邊,面色不悅,“請認真指教。”
陳安之持劍的手臂伸直,劍鋒平行於水面,雨水淅淅瀝瀝落在劍脊緩緩滑落,他的眼眸中驀然透出一股鋒銳之氣,切斷層層雨簾,正不是靈氣所至,而僅僅只是陳安之的劍意。
這位大劍仙從來都這樣覺得,自己便是這世間最鋒利的劍。
眼看著陳安之認真起來,富貴舔了舔嘴唇,周身爆發出雄渾刀氣,平地起風,瞬間吹散滿地水汽。
陳安之驟然揮出一劍,停留在劍脊的雨滴呈弧形,登時化為千百道流光,極為鋒利,在蘊含著劍意,如千百把飛劍,利刀一般。
“我有一刀斬亂麻!”富貴大喝一聲,面對著迅猛的攻勢,不退反進橫著揮出一刀,刀氣純白,有劍意水珠相互撞擊出清脆的金石聲,一道道絢爛白光爆裂綻放,密集攢簇,讓人眼前被白色填滿。
彎腰,蓄勢,猛然發力,富貴腳下泥水迸裂,他一個前衝就來到了陳安之身前。
刀者無畏,大開大合。
之前給人汪洋自恣感覺的磅礴刀意,一瞬之間,消失在雨簾中。
下一刻,神奇的一幕出現。
陳安之身旁有殘影簌簌,多了個持刀的少年,他雙手握刀,朝著陳安之就是一刀落下。
沐如意呆在那裡,驚歎於少年的速度與果斷狠厲,她扣心自問,若是自己面對陳安之那道劍氣,第一反應必是防禦。
因為不憑靈氣,她接不下那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