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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最難忘的生日

誰知嚴謹一聽到湛羽的名字,立刻變了腔調,聲音震得季曉鷗的耳膜嗡嗡作響:“什麼?我到處找不到他,原來跟你在一塊兒呢?你們在哪兒?我馬上過去。”

季曉鷗徹底生氣了:“你又抽什麼風?說了吃完就聯絡你。跟你說,等著!”

她用力按下通話結束鍵,想了想,又把手機設定成靜音狀態,塞進手包拉上拉鍊,然後抬起頭望著湛羽笑一笑。湛羽咧咧嘴,彷彿想做出一個回應,就像此前在咖啡廳裡習慣了的逢迎微笑,不過此刻的他卻像穿少了一件衣服,周身的寒冷僵硬了嘴角應有的笑意,終於成了嘆息一樣的表情。

季曉鷗沒有意識到,九月二十六日這一天,將註定成為她過往生命裡最難忘的一個生日,早在她第一次在地鐵遇到湛羽的那一刻就註定了。

反覆幾次撥打季曉鷗的手機都被轉入語音信箱之後,嚴謹放棄了從她那裡得到地址的企圖。雖然氣急敗壞,可這點兒小事似乎還難不倒他,他透過電話聯絡上許志群。

聽明白他的要求,許志群當即急了眼:“你以為我有特異功能能直接穿透運營商的業務層拿到監控物件的位置資料嗎?手機監控的對接是需要許可權的,我們執行任務時都得按手續請運營商從系統裡取資料。”

嚴謹不管那一套:“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

許志群說:“嚴子咱倆到底算不算真哥們兒?這不是逼我犯錯誤嗎?你還不如去找程睿敏,讓他找個駭客直接進入運營商的資料庫,可能更快。”

嚴謹回答:“少廢話。給你十五分鐘,我要結果。”

氣惱歸氣惱,二十分鐘後許志群還是給嚴謹發來一條簡訊,以一座著名的寫字樓為圓心,給出一個方圓兩百米的搜尋範圍。許志群故意在整他,因為這座寫字樓是CBD白領最集中的地方之一,周圍各種各樣的餐廳不少於二十家,嚴謹要一家一家地掃過去,很可能得找到半夜了。所幸他對京城的餐廳,尤其是繁華地帶有點兒名氣的餐廳十分熟悉,再以常理推測,既為季曉鷗慶生應該不會去太隨便的地方,這樣就剔除了十幾家快餐性質的餐廳,僅僅剩下五六個比較有檔次的地方,這就好辦多了。

當嚴謹把車停在那家泰國餐館門外時,季曉鷗和湛羽面前的紅酒僅剩下一個瓶底,酒至半酣,正是飄飄然感覺最好的時候。兩人在討論上帝是否真的存在。湛羽說:“至少現在沒有一個人宣稱自己親眼看到過上帝,你們信上帝的人相信人死了靈魂會進入天堂,可是人是否有靈魂,天堂地獄是否存在,活著的人誰也不能證明,你想說服我相信上帝存在,可上帝是否存在,本身就是個偽命題。”

季曉鷗酒量很小,此刻喝得臉頰緋紅,黑眼珠似比平時放大一圈,她用這雙水汪汪嬰兒一樣的大眼睛瞪著湛羽:“別輕易對你不瞭解的東西下結論,湛羽!”

湛羽誇張地垂下頭,是放棄爭論的意思:“算了,你說有就有吧。不過假如上帝真的存在,你們都是他的寵兒,像我這種人,就是上帝的棄兒。”

季曉鷗原本以手托腮,倦得雙眼迷離,聽到“上帝的棄兒”幾個字,她一下挺直脊背,酒精的刺激讓她此刻的語速比平時快三分之一:“你說得不對,小羽。就算你不信上帝,也不該輕信命運。究竟誰是命運的棄兒,誰是命運的寵兒?沒有人能決定,除了你自己。”

這句話似乎刺激到了湛羽,他想反駁,但終未開口,最後將臉埋進自己的手心,許久沒有抬頭。季曉鷗聽到他從手掌下發出的聲音:“姐姐,你將來一定要嫁個好人。你是這世界上僅剩的陽光了。”

嚴謹大步流星走進餐館時,正看到季曉鷗掰開湛羽的手指,充滿憐惜地撫摸著他的臉頰。

場面曖昧得讓他血脈僨張。他走過去,一言不發揪住湛羽的衣領,一把將他提了起來。

季曉鷗只覺得頭頂燈光一暗,湛羽忽然從她手中脫離,接著便是一聲炸雷似的咆哮:“小兔崽子,給你臉了不是?居然騙到這兒來了!”

季曉鷗仰起臉,就看見嚴謹用力揪著湛羽的衣領,幾乎將他的雙腳提離地面,茶杯大的拳頭就在湛羽的鼻子尖前晃動。片刻震驚之後,季曉鷗大怒,一拍桌子站起來,對著嚴謹也大喝一聲:“嚴謹,你給我放手!”

湛羽卻在兩人怒目而視的間隙,冷笑一聲,對嚴謹說:“你不就是看我姐對我好你受不了嗎?有本事你現在弄死我,我還敬你是個爺們兒!”

話音未落,嚴謹已經一拳揍在他的臉上,湛羽應聲向後摔過去,嘩啦啦撞倒了一整排桌椅。餐廳裡有人尖叫,有人圍過來看熱鬧。場面太刺激了,兩男一女爭風吃醋,尤其這三人的外貌氣質明顯高於平均水平,平日難得一見,就更加具有觀賞性。

季曉鷗撲過去想扶起湛羽,沒想到湛羽用力一甩,將她搡得踉蹌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隨即身下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像是被方才碎裂的瓷片扎傷。她顧不得檢視自己的傷情,半跪著抓住湛羽的衣襟,“湛羽,他就是個神經病,瘋子!你甭激他!”

湛羽沒理她,將外套紐扣一解,直接甩脫了季曉鷗,然後朝著嚴謹呸地吐了一口。剛才那一拳打裂了他的嘴角,這一口口水便是血紅黏稠的液體,直落在嚴謹腳前。

嚴謹眼見湛羽嘴邊下巴都是鮮血,本來已經熄了火,讓他這一舉動又挑逗得虛火上升,尤其是看到季曉鷗坐在一地汙穢中,身上沾滿了湯汁菜葉,他愈加怒不可遏,抬腳踹了過去。

這回湛羽沒有再殃及桌椅,而是直接倒在了地上,抱著肚子蜷成一團。

季曉鷗依然保持著半跪的姿勢,一聲驚呼硬生生堵在喉嚨口,幾乎被嚴謹的暴力給嚇傻了。直到有人雙手伸到她的腋下,將她攙離現場,扶在一張椅子上坐好,恍似停止跳動的心臟才恢復正常。她回過頭,看到的卻是林海鵬那張波瀾不驚的臉。

嚴謹還要衝過去揍湛羽,沒提防被聞聲圍攏過來的幾個侍者死死抱住。他不想傷及無辜,一時半會兒掙脫不開,只氣得大聲嚷:“兔崽子,這一腳是替你爹媽踹的!我要是你爸爸,生下來就該掐死你,省得如今丟人現眼!”

湛羽從地上爬起來,抹一把嘴角的血沫,居然笑了。他的聲音不大,可句句入耳:“我爸挺好,不勞你惦記,還是多想想你爸爸吧!你以為別人給你面子是你自己混得好?醒醒吧,那是你投胎投得好。不是你爸替你搜刮民脂民膏,你這個官二代哪兒來的底氣呼風喚雨?你的車你的店你的房子,花的都是我們的錢,連泡妞你都只能用錢砸,你跟我牛×什麼呀你?”

偌大的餐廳,彷彿在忽然之間靜默下來,湛羽的話,尤其是“官二代”三個字,像是一顆顆石頭子兒,結結實實砸在大多數人的心口,嚴謹頃刻變身為街邊搶親的高幹子弟王老虎。各種含義不明的目光,一時間都聚焦在嚴謹身上。

嚴謹正常狀態下還算口齒伶俐,這一刻卻被湛羽堵得無話可說。他氣極了只會用身體語言,雙臂一振,已將幾個侍者彈開,不過上前輕輕一搡,湛羽又倒在地上。可沒等他揚起拳頭,一個人炮彈一樣撞進他的懷裡,接著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他的臉上。

嚴謹垂下眼睛,就瞧見一張被怒火燒得通紅的臉蛋兒。剛才衝過來的動作太大,髮髻散落,季曉鷗披頭散髮站在他面前,叉著腰大罵:“你他媽就是個混蛋!多大年紀了跟個孩子動手,你還要臉不要臉?我就是喜歡他怎麼啦?起碼他比你乾淨,比你純粹!”

季曉鷗的說法愈加坐實了三人的三角戀狀態,不過周圍看客的心態此刻卻起了微妙的變化,不少人恍然大悟:原來這一架,是因為眼前這長得挺漂亮的姑娘腳踩兩隻船引起的。

嚴謹一時間投鼠忌器,既不能跟季曉鷗對罵,又不能跟她動手,只能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閃開,什麼都都都……都不知道你,瞎嚷嚷什麼?你問問他,你問問他。”他氣得手都在哆嗦,指著湛羽,“你問問他,他最近都在幹什麼?他現在已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MB,哦,MB你不懂,那什麼是鴨子你懂吧?鴨子,知道吧?還是賣給男人那種……”

“鴨子?”季曉鷗被這兩個字震得渾身一顫,像是被人迎頭澆了一盆冰水,手腳頓時都涼透了。她覺得自己體驗到了某種大腦與思維的休克。她不知道這休克持續了多久,意識回來時,她聽到林海鵬在叫自己,語氣惶恐得像要叫醒一個真正休克的人。她緩過一口氣,忍不住回頭去找湛羽。

湛羽正從地上拾起自己的外套,一言不發地朝餐廳門口走去,再也沒有看她一眼。

“小羽——”

季曉鷗想追出去,卻被餐廳侍者攔住了去路:“小姐,對不起,您還沒有結賬呢。”

季曉鷗急得推他:“一會兒我回來結。”

“不行。”侍者十分敬業,“店裡有規定,您必須現在結賬。”

季曉鷗豎起眉毛,忍不住又要罵人了,冷不防有人插進來,“讓她先走,我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