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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邊緣光影

警察自然對他的技術持非常懷疑的態度,開始沒有同意他動手。嚴謹說:“電鋸不是快來了嗎?給我十分鐘試試唄。”

警察這才點頭,專家不情願地讓開位置,嚴謹接過他的工具湊近門鎖。兩把手電筒的光束都集中在他的臉前,在他專注的側臉上勾出一道柔軟的弧線。

七分鐘後,讓人目瞪口呆的場面出現了,隨著咔吧咔吧一串兒乾脆利落的聲響,一道道鎖簧應聲彈開。現場所有人下意識屏住呼吸,生怕氣流大了都會影響嚴謹的正常發揮。伴著最後一聲脆響,防盜門終於開啟了。門外不知何時聚集了幾個閒人,大概是樓裡其他堅守的住戶聽到異響來看熱鬧,在門開的一刻,甚至有人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好。

防盜門開了,剩下的木頭房門好辦,撬棍插進去,一下就解決問題。

情況果然像季兆林所預料的,李美琴昏倒在過廳裡,後腦勺上都是血。從現場的痕跡看,她像是先在廚房摔倒了,後腦磕在灶臺的角上,然後從廚房一路爬到門廳牆角,把電話從櫃子上扯下來,才打出那個救命的電話。

李美琴被擔架抬出去,人們跟著往外走。經過嚴謹身邊時,季曉鷗猶豫片刻,忽然踮起腳,在他臉上飛快地親了一下。

這半邊臉,前後捱過季曉鷗兩個嘴巴,突然接觸到她花瓣一樣柔軟的雙唇,嚴謹感覺像做夢一樣,他捂著臉呆住了。

“季曉鷗,你沒吃錯藥吧?”

季曉鷗也很緊張,因為嘴唇脫離大腦的控制自行其是,做了一件讓她自己都害怕的事。所幸她還能回頭笑一笑,敷衍嚴謹也敷衍自己:“你剛才的表現,帥極了!這是對你的讚賞,別想歪了啊。”

她隨急救車去了醫院,嚴謹卻被留下來請到警車裡。他必須得配合警察解釋清楚:你為什麼能有如此迅捷的開鎖技術?是自學成才嗎?屬於哪個開鎖公司的?備案了嗎?是否利用該技術做過違法亂紀的事情?

李美琴進了急救室。醫生的診斷結果還算令人欣慰,她腦後的外傷未傷及顱骨,只是病人身體虛弱受到驚嚇,再加上輕微的失血才造成的休克,輸血之後各項體徵已經趨向平穩,病人的神志基本恢復,但暫時不排除腦震盪的可能,建議留院觀察。

季曉鷗去地下一層交住院押金。出門的時候太著急,她並未帶太多現金,只好動用信用卡。此時已是凌晨兩點多,急診樓裡依然人來人往,電梯人滿為患,所以她沒有坐電梯,而是沿著步行樓梯從地下一層回到一層大廳。

觀察室外的候診椅上也坐滿了人,季曉鷗轉了一圈沒有發現能落腳的地方,只好往走廊盡頭的落地窗處走,那兒有一個放置消防器材的鐵皮箱,可以勉強坐著歇歇腿。

她目不斜視地從人群中走過去,不經意間眼角餘光似有熟悉的物件一閃而過。扭過頭,發現一件卡其色的麂皮短大衣,蓋在一個人的臉上。那人兩條長腿伸出去老長,成了過道上最礙事的一件東西。不時有人絆在他的腳上。

這件短大衣她見過,俄式軍裝的款型,有腰帶有肩袢,款式格外挑人,但體形好的男人穿起來也格外勾人,比如嚴謹,衣服一上身,肩是肩腰是腰,顯得相當性感。她輕輕掀起一側衣襟,大衣下面果然是熟人。

也不知道嚴謹用什麼辦法讓警察相信了他的純潔,終於被放行,此刻他歪著頭睡得正香,周圍熙熙攘攘的人聲對他毫無影響。

季曉鷗默默地凝視他。一個多月在家養傷,他的人瘦了,膚色也淡了不少,從黑巧克力變成了牛奶巧克力,而兩鬢和下巴上的鬍鬚,已經鑽透面板露出青色的鬚根。正是這些胡楂兒,讓他的眉目間竟然顯出一點兒滄桑憔悴的氣質。

季曉鷗放開大衣,讓它重新遮在嚴謹的臉上。她不能再看下去,再看下去她心裡那頭蠢蠢欲動的小獸就會破土而出,迎風長大,再也不會服從理智的召喚。

嚴謹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矇矓中總像是在做夢,然而夢境又不是十分清晰,說夢又不是夢。等他終於清醒,已是早晨六點半。喧鬧了一夜的急診區,徹底安靜下來。睜開眼睛,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季曉鷗,側躺在對面的椅子上,臉埋在自己臂彎裡似乎睡著了。走廊有穿堂風,又是室外溫度最低的清晨,她上身只穿了一件羊絨衫,在不甚舒服的睡眠中蜷成一個瑟縮的姿勢,像是不勝寒冷。

嚴謹低頭,赫然發現她那件白色的羽絨服竟然搭在自己身上。他低下頭,聞到大衣領上淡到烏有的一縷香氣,像是檸檬微妙清涼的味道,微妙到他可以重新閉上眼睛,在一個虛擬的氛圍裡延續方才睡夢中的溫暖和沉溺。

季曉鷗彷彿發出一點兒模糊的聲音,他抬起眼睛,她卻依然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他走過去,蹲下身細細地端詳她。她的鼻子眼睛眉毛,都藏在衣袖下,只露出飽滿潤澤的雙唇。濃密的栗色長髮散開了,在燈光下閃爍著水一樣柔順的光澤,帶著誘人深入的氣息。

嚴謹想伸手摸一摸那誘惑的源泉,但他的手剛落在她的頭髮上,季曉鷗整個人就猛地跳起來,尚未脫離懵懂的眼睛,因受驚睜得又圓又大,像只走投無路的小鹿。

她警惕地瞪著他:“你幹什麼?”

嚴謹說:“哦,有隻蟲子,幫你捉一下。”被她兩隻大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嚴謹不知為什麼就覺得頭皮那兒一陣陣有點兒發緊,所以他避重就輕地轉移話題:“你怎麼睡這兒呀?回家不好嗎?”

沒想到季曉鷗的新仇舊恨一下都被他這句話挑起來:“你還有臉問我?睡得跟豬一樣,叫都叫不醒。要不是擔心你還是個病號,我管你死活呢,早回家了!”換口氣接著又說,“最近我倒了什麼黴呀?三更半夜總跟救護車和醫院打交道?”

嚴謹摸摸鼻子沒說話,只笑了笑。他從季曉鷗的話裡聽出幾分色厲內荏,還有隱藏在憤怒下面的關心與柔情。他寧願相信這是北京女孩表達情感的特殊方式,他心甘情願擔任戰爭中主動熄火投誠的一方。

季曉鷗發出的飛箭碰上了嚴謹的橡皮盾牌,讓她深感失落。她轉身去了洗手間。再出來時已漱了口,洗了臉,頭髮在腦後紮成馬尾,神清氣爽地恢復了好心情。她恢復好心情的標誌就是恢復了好奇心,拍拍身邊的椅子,她對嚴謹說:“你過來,坐這兒,我有話問你。”

嚴謹坐下了,季曉鷗便問:“你打哪兒學會的開鎖?你不會就是傳說中的賊王吧?”

這下嚴謹不樂意了:“怎麼回事?警察問完你接著問?我屬於自學成才,我自學成才行不行啊?”

季曉鷗板起臉:“你是說,警察能問我就不能問嗎?”

嚴謹再舉白旗:“行行行,你能問,你當然能問!是在部隊裡練的,行了吧?”

“我才不信!部隊讓你練開鎖幹什麼?培養你們去撬門別鎖?”季曉鷗可沒那麼好打發。

嚴謹大笑,順手摟住她的肩膀:“妹妹,你以後一定得多跟哥混混,境界就不會這麼狹隘了。學開鎖就一定為撬門別鎖嗎?”

季曉鷗沒有答話,而是斜起眼睛瞟著他越界的右手。嚴謹裝沒看見,因為他能察覺到自己右手掌下的肌肉,柔軟平順,沒有任何反抗的意圖,於是他索性將她的右手也一併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