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謹給季曉鷗發了好幾條特別誠懇的簡訊,求她給自己一個機會鄭重道歉。但每條簡訊都如石沉大海,不見任何回應。他想直接去找季曉鷗,卻又怕演變成個早死早託生的場面,假如季曉鷗冷笑一聲說她愛的是湛羽,那兩人之間剛剛萌生的一點兒感情就徹底了斷了。
湛羽給季曉鷗做的那本紀念冊,兩人都忘了拿,最後落在嚴謹手裡,沒事兒他就翻上兩頁。發現封底的連結地址之後,他專門登入上去看,季曉鷗的QQ空間已經上鎖,部落格還在,但不再更新了。她的部落格因為文字輕俏調皮,在網上有不少粉絲,不少人留言問她為什麼不再更新了,季曉鷗卻無片言隻語解釋她的離去。
夜深人靜的時候,嚴謹一篇篇瀏覽著季曉鷗以前的部落格。他發現自己非常想念她,想念的程度罪過地超過了以往他對任何一個女友的想念。而且奇怪的是,他的想念不再執著於如何得到她的身體,而是記憶裡所有季曉鷗影像的重映:說話的季曉鷗,走路的季曉鷗,一俯首一仰頭的季曉鷗……他懷疑自己染上了一種叫作相思的疾病。許多日子過去,秋去冬來,他的病卻不見絲毫減輕,反而漸漸積攢出一塊時時讓他感覺堵心的奇怪東西。以至於季曉鷗終於打來電話的時候,期待已久的對話顯得過於疲軟,一點兒都不像戲劇的*。
季曉鷗的聲音很淡定,“嚴謹,你有時間嗎?有時間就來我店裡一趟。”
“有什麼事要幫忙?”嚴謹不敢造次,回答得字斟句酌。
“您太客氣了,哪兒敢勞您大駕?”季曉鷗在電話裡輕笑一聲,但笑聲聽上去並不愉快,特別假,“不過要麻煩您,把您女友領回去。”
“女友?”嚴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哪一個?”
就聽見季曉鷗似在詢問旁邊什麼人:“抱歉,請問您貴姓?哦,免貴姓沈,行,我告訴他,來的時候路過凱賓斯基,給您帶塊起司蛋糕……”
嚴謹實在聽不下去,對著手機怒喝一聲:“你讓她在那兒等著,千萬等我過去。”
沈開顏是晚上快打烊的時候摸到“似水流年”的。剛過立冬,她已經披上一件灰藍色的皮草,頭上戴一個類似八七年《紅樓夢》裡王熙鳳佩戴的那種貂皮昭君套,臂彎裡挎著一個粉色的PRADA包,妝色明豔,極其時尚。季曉鷗向來有面盲症,只覺這漂亮女孩十分面善,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倒是沈開顏提醒她:“我是嚴謹的女朋友,我們在嚴謹家見過面。你是季曉鷗吧?”
季曉鷗這才想起八月下旬的那次會面。她馬上警惕起來,站起身就往店外走:“我是。怎麼著?”她真怕剛裝修好的店面再一次遭受無妄之災。
沈開顏跟著她往外走:“您別誤會。我來就是想和您談談嚴謹的事。”
季曉鷗在店外站定,抱起雙臂抵禦室外的西北風,不耐煩地回應:“我跟他又不熟,他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沈開顏上上下下打量季曉鷗,把她的平底便鞋、運動褲以及厚厚的運動夾克都看在眼裡,然後問:“你覺得他愛你嗎?”
“誰?”季曉鷗磕巴一下,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反問:“你覺得呢?”
沈開顏說:“他不會的。怎麼會呢?他一直都喜歡精緻時髦的年輕女孩。”重音重重落在“年輕”兩個字上。
季曉鷗簡直被氣笑了:“是是是,年輕好年輕真好。換我也必須得愛上您這樣年輕美貌的。”
看來沈開顏並不是真正的刻薄人兒,見季曉鷗五官都移了位,也知道自己過分,趕緊解釋:“對不起我不是貶低您。只是真心覺得您和他不合適。他那人是出了名兒的博愛和大方,對誰都不好意思太吝嗇,老有姑娘誤會他對自個兒有意思,感情遊戲過於投入了,最後讓自個兒傷心。您說這值得嗎?我知道您是明白人,可好多姑娘就是不明白這理兒,明知是火坑還要烏泱烏泱往裡撲,我是真看不過眼。尤其您這樣的,有知識有文化,要找男的什麼樣的找不到,幹嗎非要蹚這渾水?”
一番話聽得季曉鷗風中凌亂:“怎麼個意思?我沒太明白。您是替自己不值呢還是為我抱不平呢?”
沈開顏道:“當然是為您。”
季曉鷗便說:“哦,那我就明白了。照你剛才說的,我沒你年輕好看,他不會喜歡我,我知書達理,也不會喜歡他,這麼著不正合了你的意,那你專門跑這一趟到底是為什麼?”
沈開顏一下被季曉鷗繞糊塗了,撲閃著刷得很誇張的長睫毛,拼命回憶方才自己說過的話是否和季曉鷗的總結合轍押韻。
季曉鷗轉身就把臉沉下來,從手機裡找出嚴謹的電話打過去。
等嚴謹驅車趕到,沈季二人已懇談完畢。店裡沒有客人,美容師也都下班了,只有季曉鷗板著臉坐在前臺整理客戶的資料,貌似目不斜視,其實不時拿眼角的餘光掃視著沈開顏。
沈開顏斜倚在門口的長沙發上,一邊喝花草茶一邊翻雜誌,光一個簡單的姿勢就儀態萬千,勝過千言萬語。
嚴謹拉開大門,直接衝到沈開顏面前,攥住她細細的手腕:“瘋了吧你,跟我走!”
沈開顏劇烈掙扎,一邊掙扎一邊尖叫:“我沒瘋!我很正常!你放開我!”
季曉鷗看不過眼,放下資料過來:“幹什麼呢幹什麼呢?我這兒還做不做生意了?要家暴回家去,要打情罵俏也請回家去!”
季曉鷗一發話,嚴謹的氣勢就洩了一半,他鬆開手,問沈開顏:“咱倆早就說好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老這麼鬧,你覺得有意思嗎?啊?”
沈開顏說:“有意思!當然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就是不能讓你太好過了。你想要就要,想蹬就蹬,你憑什麼呀?還問我有沒有意思,虧你說得出口!”
嚴謹徹底失了銳氣,偌大的個子屈尊蹲在沈開顏面前,好言好語地商量:“開顏,你看啊,咱得講道理是不是?當初說好的,為了你的前途咱們分手,這都過去大半年了,再秋後算賬恐怕不太好吧?你遇到什麼難事跟我說,你需要什麼也可以跟我說,就是別這麼鬧,好不好?”
沈開顏開始擦眼淚,一把一把惡狠狠的:“我什麼都不要,我就要你!”然後流著淚說:“只有你才能讓我重新相信愛情。愛情,你懂嗎?生命是一場幻覺,愛情是其中唯一的亮色。”
聽得季曉鷗不由得都傷了心,順手遞紙巾給她:“就是,現今這世道純潔的愛情多難碰上啊!哪個男的這麼不開眼不知道珍惜?”
嚴謹回頭瞪著季曉鷗:“你甭起鬨給我添亂成嗎?”又轉臉問沈開顏:“你最近拍什麼戲?還沒出戲呢吧?這一出一出的臺詞都誰寫的?怎麼聽著那麼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