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一笑道:“拿一桶來。”
吳小八愕然道:“大帥,小的是開玩笑的,豈敢喝一桶?”
蘇錦喝道:“開玩笑?你把軍中之言都看成玩笑了麼?我的禁水令乃是為大軍著想,不僅是你,便是我蘇錦一天也只能喝一小杯水,你違抗軍令偷喝不說,還打翻了水桶,這一桶水起碼可以保證十人飲用;從情感上,我同情你,我也理解你,茫茫沙漠,乾渴難耐,想喝水乃是人之常情;但是這是在軍中,而且是西北軍,是我蘇錦一手調教出來的勇武之軍;你是渭州人,當聽人說過夏人攻渭州之戰的事蹟,當年守城的兵馬只有四萬,敵軍十二萬,四面圍城,滿目敵軍,渭州軍可曾有一人退卻?可曾有一人違抗軍令?你丟盡了渭州父老的臉。”
那士兵掩面不語,羞愧不已。
蘇錦道:“軍令如山,你渴,我可以給你水喝,你想喝多少都沒問題,但你違抗了我的軍令,你便必須接受懲罰。”
吳小八驚叫道:“大帥饒命,小人再不敢了,容小人戴罪立功多殺遼人……”
蘇錦擺手道:“殺敵之事自有他人代勞,你放心,你的家小我會給予厚恤,就當你捐軀沙場了。”
吳小八兀自大叫道:“大帥饒命啊,大帥……”
蘇錦一擺手,王朝一把蒿起那士兵的胳膊斥道:“像個男人,敢作敢當,求饒有何用。”
吳小八兀自哭叫掙扎,被王朝一路拖到沙丘後面,只聽啊的一聲大叫,萬籟俱寂,王朝從沙丘後轉出,將滴血的腰刀插入鞘中。
“將他埋了,給他立塊碑,墳前放一碗水。”蘇錦啞聲吩咐,轉頭上馬,疾馳而去。
周圍計程車兵們靜悄悄的沒人出聲,半晌有人輕聲道:“大帥好像流淚了。”
“是的,我也看見了。”
“大帥這是不忍心啊,話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大帥動軍法殺人。”
“兄弟啊,大帥也是沒辦法,不這樣,咱們如何能順利抵達懷州?軍令如山,誰抗了軍令也是這個下場。”
“……”
……
地獄般的七日後,沙漠到了盡頭,左面的炭山也只剩下連綿的尾巴,遠方的地平線上,一抹綠色像是仙境出現在面前,前面探路的斥候回來稟報的聲音都變了調,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大帥,前面是草原,往前二十里是一汪大湖,咱們走出來啦,再往前五十里便是懷州地界了。”
蘇錦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沉聲喝道:“將訊息告訴弟兄們,天黑之前趕到河邊紮營。”
訊息在營中很快傳了開來,已經不成人樣計程車兵們喜極而泣,過去的七天,他們簡直是從地獄中打熬過來的,第五天便幾乎斷了水,僅剩得得一點水全部給了牲口,沿途倒下了幾千兄弟,大家渴得狠了不得不喝自己的尿和牲口的尿,每個人都是嘴唇乾裂,臉上全是灰塵,雙目赤紅。
但在他們眼裡,蘇錦永遠是腰桿筆直的端坐馬上,像一尊鐵佛,儘管他也和大家一樣沒多喝一口水,但是,他連一句怨憤的話都沒說出口,也正因如此,大夥兒才咬牙堅持,終於現在苦盡甘來了。
進了草地,大軍的速度明顯加快了,士兵們邊走邊扯著地上的青草葉子塞在嘴裡嚼,像牲口一樣嚼的嘴邊滿是青色的草汁,卻相互對視而嘻,臉上卻沒有因苦澀的味道而皺眉,充滿著從地獄來到天堂的喜悅。
一條美玉般的碧湖出現在面前,士兵們歡呼著跳下湖去,像牛馬一樣咕咚咚的喝著湖水,盡情享受湖水的清亮,洗去連日來噩夢一般的痛苦和疲憊。
蘇錦也和大家一樣,甩鐙下馬飛撲進湖水中,盡情的享受這天堂般的一刻,在此刻,生命變得何其簡單,什麼功名利祿權利紛爭,都不如這一汪碧水來的實在,泡在清澈的湖水中,仰望天上的繁星璀璨,蘇錦不可遏制的想起家中的妻兒來。
戰爭即將到來,蘇錦此刻卻想著趕緊結束這一切,迴歸家中,跟妻兒團聚,這才是自己內心最渴望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