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臨近年關了，棗樹灣的村民實在找不著別的樂了，於是幾個好事的人一撮合，便在臘月二十六這個大集上組織了一場鬥羊會，俗稱“羊抵頭”。

由於四五天前便到處下了通知，所以十里八鄉的老少爺們，凡是養羊戶都自願的前來助興，要知道表現出色的羊當即便會身價飆升，本來值一千的，有可能值二千，甚至三千四千，這全看羊在決鬥場上的表現了。

棗樹灣的這場羊抵頭，就選擇在集市北頭一個寬暢的大溝裡。上午還不到九點，這個大坑周圈便圍了個水洩不通，裡七層外八層的全是人，想擠恐怕都擠不進去，周圍的樹林裡栓滿了卷角的大綿羊，一個比一個雄壯，一個比一個威武。

這場羊抵頭的組織者胸前繫了根紅毛線繩兒，人模狗樣的正對養羊戶逐個進行登記。就跟他媽實大花的似的。鬥羊會開始前還買了一掛炮仗滴溜到樹杈上，一個二三十歲的小青年，用菸頭一杵弄一杵弄，嚇的像個三孫子似的，好不容易才點著了炮仗捻兒，然後抱頭大躥，結果恰好與一個老孃們兒撞個滿懷，引的滿場鬨笑。

“鬥羊會”正式開始後，人是越聚越多，王德建老漢場子裡寄存的車子也是越來越多，他們一家三口都忙不過來，好在玉秀過來給他們幫忙兒。

幾隻棉羊在那裡抵個頭竟吸引了這麼老多的人，一些二三十歲的小農民則爬到坑邊東倒西歪的老槐樹上去觀看，還有的爬到人家房頂上，那場面可真是壯觀無比。

片刻，系在樹杈上的大喇叭又傳出一系列聲音，先是那人一本正經的吹了幾下話筒兒，緊接著又連餵了幾聲，然後清了清嗓門兒吼道：“劉三狗同志，劉三狗同志（這是一位本村的養羊戶，大名：劉星軍），抓緊時間把你四個牙的騷乎蛋子（公羊）牽進來，抓緊時間……哎，我說東南角，恁他媽的咋回事呀？都給我往外列列，聽見沒有？他奶奶的球哩……二娃子，你去——把東南角過線的人給我統統轟到線外邊去，他妮裡個屄哩，一點兒也不守紀律……”接著傳來了話筒放到桌面上的“咔嚓”聲……

很快裡面新一輪的鬥羊又開始了，外圍的老農民叼著自己卷的旱菸踮著腳尖兒伸頭探腦的往裡瞅，也有的蹦著高高兒咧著嘴向場內張望，一個個眯笑的臉龐抽成了幹棗兒，除了皺就是褶，好像江南丘陵似的，然而那副津津有味的神情真是比城裡人看大姑娘的褲襠還過癮，無怪乎一個不知從哪座城市回家過年的小職工。在趕完集回家路過此地時，見到這麼一大堆人躬腰撅腚伸頭探腦的看大坑裡的羊抵頭。一撇嘴不屑一顧的自言自語：“哼，這一個個哩，真他媽的老農民，一點世面沒見過。”說完邁著小方步提溜著二斤綠豆芽和一棵大頭菜屁顛兒屁顛兒的回家了，一副城裡人不可一世的屌熊樣子。

這鄉下人極反感城市來的男人，卻十分熱衷於城市的女人。在趕集的時候，最愛察看那些從城市回到鄉下來過年的漂亮女人，如果碰到一位千嬌百媚風情萬種的婀娜少婦，他們會像欣賞美人魚似的，目不轉睛的盯著人家飽飽眼福，年青的小農民也可能會跟在她屁股後頭，藉著集上人多往她身上碰碰，再不就在十分擁擠的地方，伸手在她那養尊處優的圓臀上美美的*一把，這種不光彩的做法往往會讓這些小農民覺得比在床上搞自己的老婆還刺激。別說人家城市女性的屁股就是柔韌就是豐軟，溫潤圓腴彈性十足。抓捏一把手上都留有幽幽的香味兒……

等鬥羊會一結束，場內的腳踏車也走的差不多了，朱秀春約摸著今天這一老大片腳踏車，至少也能收入三十多塊錢，一向節儉會過的她今天破例到集市上割了七塊錢的豬肉，晚上她要為兒子和玉秀好好的包頓餃子吃，今天多虧了玉秀這女娃給幫忙，否則收入不了這麼多錢。

臨散集時，朱秀春又為沒吃中午飯的兒子和玉秀買了四塊錢的水煎包。志成一見母親那帶凍瘡的雙手，心像刀剜一樣難受。玉秀一見兩位老人總勸她和志成吃，他們卻不捨的吃，於是自己掏腰包買了五塊錢的包子分給兩位老人，這讓志成全家都挺過意不去。

志成接近中午的時候在看車場這裡遇到了初中同學徐翠環，就是那個以優異成績考取和昌一中金榜最後由於家庭原因輟學的女孩。兩人相互打量著，尷尬的不知如何打招呼了。

最終還是徐翠環眯笑著打破僵局道：“哦，志成，這麼巧，好久不見了。學校放假了是吧？”

志成笑著點點頭，應聲道：“對，放假了。你……你怎麼來這麼晚啊？都快散集了。”

“我也是閒玩兒，我弟老是鬧著讓我給他買炮仗。所以我過來看看，順便買點年貨啥的……”

“哦，那行，正好我幫你看著車子，賣炮仗的在王氏祠堂門口呢。你慢慢逛……”

“哎，好！還是老同學有面子。又幫我看車又幫我指路的。咯咯……”

“嗨，看你說的，這點小忙算啥呀。”志成說著幫她把車子推進自己的寄車場內。

如今的徐翠環和剛輟學時相比，不僅開朗了許多，而且成熟了許多俊美了許多。頭髮也像城裡女孩子一樣拉成了直板披散在肩上，在農村像她這個年齡如果不上學，就該找物件了。不知為什麼志成總覺得徐翠環和雪蓮就外表來說長的有幾分相似，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姐妹一樣。當然就氣質和風度而言徐翠環要輸給雪蓮一大截，但這並不影響兩人的相似度。就好似兩把相同工藝鑄造的寶劍因為處置的環境不同而大相徑庭。一個由於丟到陰暗潮溼的角落而暗淡無光，一個由於放進華麗錦繡的玉匣而光彩奪目。但兩者的造型和輪廓永遠都是一樣的。

志成盯著徐翠環試探的問：“你……一直在家裡嗎？沒出去打打工什麼的。”

徐翠環摘下手套，溫潤的說：“哦，沒有，我媽不讓去，她說女孩子到外邊打幾年工心就野了。也許是怕我嫁到外邊不回來吧。志成，你知道嗎？我……現在都有物件了，可能過幾年就要結婚了。哎，自從高中夢破滅後我也不想別的了，我就想守著這山這水平平凡凡的過一輩子。這樣也挺好的。”她親切的笑著衝志成擺擺手向集市走去。

志成望著徐翠環遠去的背影發呆，他只有從內心深處祝福她未來的生活幸福美滿。

下午，朱秀春便開始剁肉切白菜準備餃子餡。玉秀在一旁幫著她包，兩人忙到晚上才算包好了這頓餃子。玉秀吃飯前又跑回家中為王德建老漢拿了一瓶酒。

晚飯過後，勞累了一天的王德建和朱秀春早早的便睡下了，要知道明天還要半夜起床去趕外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