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小!”
雷聲陣陣,大雨傾盆。
人聲鼎沸,好不嘈雜。
甄家上下亂哄哄鬧作一團,幾個丫鬟媳婦進進出出,兩個經驗豐富的穩婆束手無策。
屋裡,一個年輕婦人肚子隆起,汗水把頭髮打得凌亂。
那張傾倒眾生的面容,因疼痛而扭曲。象牙白色衣裙,已經被羊水和血水浸透。
原本保養得如白瓷一般的手,攥出青筋,指甲抓在床褥上,硬生生劈折出道道血痕。
婦人不敢大聲喊叫,生怕喊沒了力氣。可即便是如此,肚子裡的孩子還是遲遲不肯出來。
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拄著柺杖,冒著風雨,在一群下人的簇擁中著匆匆趕來:“都說瞞著老四媳婦,到底是哪兒走漏了風聲…”
來回話的女使行了個萬福,藉著眨眼的功夫端詳了主子的臉色,小心翼翼回話:“老夫人,府中辦喪事,那麼大場面,想瞞,也瞞不住呀。”
胡老夫人一聽,立刻扔了柺杖跌在地上,不顧往日的風度儀態,嚎啕得震天響。
眾人只見那張樹皮般的老臉溝壑縱橫,一汪汪的,不知是雨是淚。
“都是我造的孽喲,本想著讓老四風風光光的走,怎就連累了老四媳婦,她們母子倆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老婆子就是死了,在陰曹地府也沒臉見人啊!”
眾人忙上前去攙扶:“老夫人,老爺不在家,您就是咱家裡的主心骨啊,可別有個三長兩短。”
這一折騰,隱隱堵住了產房的大門。
產床邊兒圍了七八個穩婆。幾尺見方的彈丸之地,幾個婆子你挨著我,我礙著你。
偏偏人命關天,沒一個拿得定主意。
一個穩婆藉著端水,側著身子努力出去,還未踏進院門,就被太夫人身邊的何媽媽急忙攔住:“怎麼樣?能生下來嗎?”
穩婆見慣了這等場面,搖了搖頭:“孩子的月份不足,產婦又跌了一跤,偏巧撞在臺階上,命雖然能保住,可……位置已經不對了。”
她說著說著,汗水從下巴上滴落:“這也就罷了,陳大夫是婦科聖手,施針移位有五成把握。”
“只是他來得太晚,羊水流了太多,已經是要…”
她低著頭,偷偷抬眼瞅了瞅太夫人的臉色,清了清嗓子,斟酌半晌:“孩子早產體弱,哪怕是生下來了,也不一定能活下來,你這媳婦倒是身體康健…”
“保小!”胡氏斬釘截鐵,把柺杖在地上磕得震天響:“老四已經沒了,四房就這麼一點骨血,難不成,我這個做母親的,要眼睜睜看著他絕嗣不成!”
穩婆也是生過孩子的女人,雖然能理解胡老夫人盼孫心切,心下還有些不忍:“已經三個時辰了,產婦現在還是在用參湯吊著,只怕是沒有力氣生下孩子。”
聽到參湯,胡太夫人臉上露出一絲猙獰:“不能生就刨。”
“剖腹取子,你又不是沒幹過。”
那婆子嚇得水盆都跌了,血水沁潤在院子裡,散發出不詳的氣息。
“那,那是對畜牲用的,這是人啊!活生生的一條人命!民婦,民婦不敢啊!”
太夫人抬起柺杖指著人:“廢什麼話,拖拖拖,你要把我的寶貝孫子悶死在他娘肚子裡不成?”
見穩婆木頭一般立著,太夫人胡氏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她打發人下去,招了自己的陪嫁婢女何媽媽,示意她貼過耳朵。
“把我首飾匣子底下那副藥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