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拂瞧著眼前這位,心底裡暗暗叫苦。
她自己都尚未鬧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怎麼跟他解釋?
再者,如他這般身份、這般心思縝密一眼能將人看出個窟窿的,怎會相信這些荒謬的說法?
在今日以前,她還反覆糾結,與陶弘景的相遇,或許只是個幻覺。而數次踏入這北地,或許也只是虛幻或夢境。
但方才那馬三保一言,卻讓她再也無法輕易說服自己。
她有些後悔,在北平的時候,應該抓著那金忠問問清楚。金忠那人雖然神神叨叨,但說不定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她想了想,說道:“之前我在山中遇到一個人,是他說我不過是水中生的魂魄。
至於我是不是,我真的不知道。我除了游水比旁人好些,其餘的並沒有什麼特別。
諾,你瞧,我也有影子的。”
朱棣看著她一本正經指著自己腳底下的影子,沒吭聲。
這個女子出現得十分蹊蹺,不過底子他是弄清楚了。
金陵人氏,家住覆舟山和龍廣山下。父親桐君廬,祖上曾職宮中太醫院。母親早逝。妹妹桐柔,自幼才學出眾,眼下卻在大明宮文華殿任女史。且與朱允炆的關係,頗不尋常……
要說她與大明宮裡的那位沒有半點關係,說不通。但她的忽然出現,以及種種舉動看來,又確實不像隱瞞了什麼……
至於是人是鬼……
“會騎馬麼?”他忽然抬眼。
“不……不會!”桐拂嚇了一跳,這話怎麼說轉就轉了,和自己是什麼有關係麼?
他起身,經過她身邊時將她的手腕捉了,就往外拖去。
桐拂還沒鬧明白,人已經被拎上了馬背,而他就坐在自己的身後將自己牢牢圈著。緊接著馬蹄聲急,他們二人一騎,已經箭一般衝出了大營。
騎馬這事,她從來沒有憧憬過。不要說跑兩步,就是坐上去她都沒勇氣。
而眼下,這匹馬疾馳如飛,她覺得五臟六腑都翻了個個兒,除了緊緊抓著馬鞍,閉著眼,連救命都叫不出來。
她覺得,他大概是瘋了,受了什麼刺激。
又或者,他想用這個方式,把自己給弄死……
也不知跑了多久,就在她覺得意識有些渙散的時候,馬終於停了。
她聞見水澤的氣息,聽見河水拍岸的聲響,勉力睜開眼。
這個地方,她前幾日剛來過,是他們口中的白河。
他下了馬,順手將她也提下來。
河岸邊,除了濤濤水聲,再無旁的聲響。
桐拂覺得腿很軟,站立有些困難,方才一頓疾馳早已突破了她的極限。
“沒有橋,也無法繞道過河,唯一的法子,就是河面凍結,大軍才可透過。”他的聲音傳來,她頭暈眼花聽得並不真切。
她勉力望了一眼寬闊的河面和滾滾河水,這不是開玩笑麼?就這樣的,能凍起來?就算凍起來,不凍個幾尺厚的,大軍能過得去?
她腦袋裡忽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隨之就是渾身一個哆嗦。
他該不會是,想拿自己祭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