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殿,暖閣。
桐拂雖已將氅衣去了,身上穿得襖裙也不厚重,額上卻已沁出汗意。殿外大雪如鵝毛,殿內卻溫暖如春。四下裡雖也來來回回有人走動,卻聽不到半點聲響。
偶爾宮人進出將門簾挑開,能瞥見外頭天色已暗,這個時辰徐妙雲究竟找自己來做什麼?
正出神,聽得外頭腳步聲紛紛,很快簾子挑起,就見一人款款走入。明黃苧絲大衫、織金霞帔、桑色鞠衣、赤色緣襈裙,見行雲繚繞,海水江崖……
眾宮人應是得了吩咐,紛紛退出屋子去。
見桐拂欲起身,徐妙雲已至身前,執了她的手在她身旁坐下,“私下裡這些虛禮不必計較。腳上的傷勢如何?這一路過來可有不適?”
桐拂忙道:“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一路軟轎過來,定是不合規矩……”
“小拂助熾兒辦案,本就辛苦,又落下傷,說什麼規矩。”徐妙雲笑意融融,“規矩都是做給外人看的,來春和殿而非坤寧宮,就是不想讓你覺著拘謹。”
見桐拂有些神思不寧,她又道:“我曉得這一陣子委屈你了,還有桐大人。但這裡頭,計較甚多。
陛下的心思我曉得,其實並無脅迫之意。眼下這般,才能保你父女二人無虞。小拂聰慧,定是想得明白。”
宮人上了茶,又很快退出去。
桐拂猶豫了一瞬,“不知,我可否去探望我爹爹?”
徐妙雲笑道:“那是自然,今日讓你來,也是要給你樣東西。”說罷,她將手邊案上的一塊腰牌取了,遞給桐拂,“你若要進宮見桐大人,用這塊腰牌即可,思暖會陪你過去。”
桐拂眼眶一熱,接過那腰牌就欲起身,“多謝……皇后。”
徐妙雲將她按著,“桐大人那裡,你只管放心。你如今在那裡住的可好?若有什麼需要,只管讓思暖告訴我。”
“我很好,殿下多有照拂……”
徐妙雲手中的茶盞慢了慢,“我聽說,那夜林淺喬裝欲引那水妖出來,不但小拂去了,金大人也去了,且受了傷。不知小拂與金大人……”
“他……他胡鬧……”桐拂一窘。
瞧著她忽然侷促,徐妙雲嘴角微揚,“小拂可是有了意中人?”
桐拂心裡一團亂麻,如今的徐妙雲身為皇后,怎的關心起這些?母儀天下,難道竟是這般事無鉅細的操心……
“我不是……我……”她一時覺得更是熱得厲害,忙忙用衣袖扇著風。
“金大人是為了你而去,之前小五去尋你是為了林淺,林淺……卻是為何而去?”
徐妙雲這看似無意一問,卻令桐拂目瞪口呆。之前廊下廖卿那一番話,此刻想來,立時令她如坐針氈。
張林淺的心思,彼時在燕王府,就能看出一二。但這一問出自徐妙雲之口,讓她如何應答?
“這……林淺的三哥,如今為錦衣衛指揮僉事,想來她是欲分擔一二……”桐拂含糊道,還好自己曉得張林淺兄長也在辦查此案。
徐妙雲垂下目光,“這姑娘,看著直爽豪放,其實心思細密極重情義,也是難為她了。”她手中的茶盞輕晃,茶湯映著燭火生出瀲灩。
桐拂心中更加不安,這一句如何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