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玉雪岡行十餘里,一峰平地而起高聳入雲。
金幼孜在馬背上昏昏欲睡,忽聽身前朱棣一句,“此乃賽罕山,即是好山的意思。這裡人跡罕至,一旦有人進入,則風雷交加,因此胡騎很少登此山。”
金幼孜立時醒了,“若他們登上此山,一覽數百里,豈不是很早就可窺見大軍?”
“確然。再有數里地,可達玄石坡,金大人應是會甚喜。”朱棣說罷催馬遠遠走在了前頭。
為何自己會甚喜?金幼孜很快拋下念頭,重新在人馬中尋找曇華的身影。
午至歸化甸,甸上除了鼠穴甚多馬不易行外,景色倒是不錯,且地上多有美石。石形似琥珀瑪瑙碧玉玳瑁,在草甸裡瑩然有光。眾人稱奇,紛紛下馬撿拾。
金幼孜遠遠看見曇華蹲在地上扒拉著什麼,與身旁人有說有笑,心中頓時冒火。待走到他身後,一旁的人皆識趣地避讓開,曇華卻未察覺,仍埋頭邊說笑邊尋找。
“這些,都不如水珀。”金幼孜幽幽道。
曇華的手慢了慢,站起身,挑眉望著他,“金大人所說,屬下並不曉得。那些個稀罕玩意兒我向來不喜,倒不如這些渾然天成的石頭。”
金幼孜的臉色愈發陰沉,“水珀倒也罷了,玉釧也不喜?也不如這渾然天成的石頭?”說著話,不由踏前迫近了一步。
曇華也不躲閃,慣常的笑意,“近日金大人的傳言有些多,如此這般的,怕是嚼舌根的更要熱鬧了……”
“你為何要來?不知此處危險麼?我是怎麼跟說的?全忘了?”金幼孜彷彿壓根沒聽見。
曇華將手裡的石頭拋了拋塞進腰間,歪著腦袋,“金大人,當真是認錯人了。若沒事,屬下告辭,還要去前頭飲馬河探路。”
“我同你一道。”金幼孜也不容他再說什麼,翻身上馬在一旁候著,面沉如水。
遠遠看著的楊榮擦了擦額頭的汗,“陛下,臣這手下雖年紀不大,但平素內斂沉穩。如今和金大人似有不和,這麼鬧騰著已經好些時候……”
朱棣將韁繩挽了,神情莫測,“無妨,朕倒覺著甚是有趣,由他們去鬧騰。峭馬營的人可有迴轉的?”
楊榮忙道,“已發三路探臚朐河,當是很快會有訊息。”
……
草甸上的山桃林,山桃花開得極絢爛,漫山遍野。其間泉水清冽迅疾,岸邊多榆柳,水中有洲,蘆葦叢生。
“你瞞著不說的,是因為一個女子?”
“是。”金幼孜大駭,倒不是身旁與自己並肩而立的曇華冷不丁問了這麼一句。自己所答,竟不由自己左右。
“九子鈴,也是為了她?”
“是。”金幼孜望著眼前粲然盛放的山桃花,後背逐漸一片冰涼。
“不惜一切明知會傷害自己,也是為了她?”
“是。”
“她叫什麼?”
“阿桑。”
“你和她,舊識?多久了?”
“很久,比幾個滄海桑田還要久遠。”
“你為什麼一直騙我?”
“我沒有。”
“咦……這一句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他彷彿喟嘆,望著身前的背影,忽而伸手將那髮簪拔下,長髮蓬然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