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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瓦爐灰暖炷瓢香

船上除了撐船和燒茶的,果然沒有姑娘。

雖然沒有姑娘,但佈置卻雅緻。屏風、香爐、案几、琴一應俱全,且皆非俗品。尤其鼻端繚繞的香氣,十分好聞。

再細瞧,此處一廂隔作兩間,以屏風攔著,瞧不見那一邊的情形。

桐拂瞧了一圈,恰看見烹茶之人入來,不覺問道,“這船上,本是有琴孃的?”

那人忙躬身道:“有的有的,姑娘本是十六樓的。有時客官要搭船遊淮水,姑娘就會來這船上。今日應是在樓裡陪著,這舟子就空著了。”

桐拂扭頭見金幼孜正對著屏風出神,走至他身旁,那屏風上不過尋常山水,並無奇特之處。

角落裡題詩一首,字跡潦潦,她勉強認出大半。

“絲桐合為琴,中有太古聲。古聲淡無味,不稱今人情。玉徽光彩滅,朱弦塵土生。

廢棄來已久,遺音尚泠泠。不辭為君彈,縱彈人不聽。何物使之然?羌笛與秦箏。”

這一首也無甚特別,何故他如此怔怔痴痴?

不及問他,金幼孜已抬手將船側的垂簾放下,“傷好些了?一會兒可撐得了船?”

她一愣,“本就沒什麼要緊的,撐船自然是可以。不過,這麼一條大船,是不是有點招搖?”

他將紗簾一角掀開,見舟子已向遠處燈火流光處而去,面上有些意味不明,“我還嫌它不夠招搖。”

桐拂見他神神叨叨,自尋了一處坐下,“你想找個人多的地方溜走?你覺得跟著我的那些人,盡是泛泛之輩?這麼容易讓我們溜了……喲,落雨了……”

紗簾翻卷處,河面漣漪漾漾,船篷之上,一片細碎綿密。

“可惜,”她喝了一口茶,“此刻若真有琴娘,倒不失一樁雅事……”

船身一晃,停了。

聽得船頭撐船人的聲音,“喲,姑娘今日來了?船上有客……”

桐拂與金幼孜對望一眼,已瞧見有人挑簾入來。

應是剛除了蓑衣,她正垂首理著身上裙衫。玉簪螺髻犀梳斜插,面上被碧紗遮了大半,只露出雙眸,而那眉眼間濃妝重彩,根本瞧不出原本模樣。

桐拂微愕,十六樓裡的琴娘,名為募召入樂籍,隸屬禮部教坊司,其實多為戰俘、罪臣連坐之妻女。洪武始,即有詔令,復衣冠如唐制。但教坊司的樂工樂伎平素出行只可戴明角冠穿皂褙子,如此濃妝佩珠銀的極為少見。

那女子亦是錯愕一瞬,很快轉入屏風之後的裡間,“不知船上有客,打擾了,妾以茶代酒陪個不是。”

外頭燒茶的挑簾入來,送上新烹的茶水,又退出去。

桐拂方才聽那女子聲音沙啞間雜著嗽聲,略有些耳熟,一時想不起,轉頭去瞧金幼孜。他正盯著那茶湯出神,彷彿渾沒聽見。

那女子又輕嗽幾聲,“妾這幾日染了風寒,嗓子粗啞,二位見諒。”

話音一落,琴聲已起。

泠泠歡婉,是酒樓裡常聞聽的調子。

再一刻,屏風後歌聲起,和著琴音。

“故園一千里,孤帆數日程,倚篷窗自嘆飄泊命……城頭鼓聲,江心浪聲,山頂鐘聲。一夜夢難成,三處愁相併……”

調子一轉,更是慢了拍數。

“問西湖昔日如何?朝也笙歌,暮也笙歌……問西湖今日如何?朝也干戈,暮也干戈……

昔日也,二十里沽酒樓,香風綺羅……今日個,兩三個打漁船,落日滄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