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瞅著並肩蹲在井臺邊的兩個女子,有些哭笑不得。方才還劍拔弩張互相瞪著,這會子掬了水,一同替那小狐洗爪……
說來也奇,那小狐原先蜷在那女子懷中,見著桐拂,竟掙脫了,膩在她腳邊徘徊再三不肯離去。白爪如雪沾著地上的泥水,頓時成了黑乎乎四團。
那女子見狀非但未惱,反而上前攬著桐拂一道,取了水替它濯洗。二人有說有笑,彷彿舊識。
他在一旁又與那忽格赤閒談幾句,聊了些故元舊事,忽格赤也沒了方才敵意,說到高興處,漢話夾雜著蒙語,摟肩搭背的一番熱鬧。末了,招呼文德進屋,任他隨意挑選皮料。
屋中避火,不設燭臺,窗子皆半開,並不敞亮。成排的獸皮之間,只容一人側身而過。
忽格赤被人喚走,文德趁機迅速往屋子深處走去,若方才的船家沒看錯,船上的人應是入了這間作坊。
屋子的盡頭並無陳設,只有一扇木門掩著,文德伸手將門推開少許,一道木梯直往樓上去。隱隱約約似有人聲傳來,他沿著木梯而上,漸漸看清樓上情形。
不似樓下擁攘,這上頭頗為開闊,且空空蕩蕩。只在屋子盡頭立了一道屏風,隱約顯出人影。
接著,他聽見一聲嘆息。
“不該來,究竟還是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是那夜的阿蕪,還是……
“既來了,也就沒什麼該不該。”文德的手緊握著,眼見著那道身影自屏風後緩緩轉出。
……
桐拂將小狐抱在懷裡揉了揉,遞還那女子,“好了,洗乾淨了,還你。”
那女子眼角斜挑,笑意淡了幾分,“你就不擔心,我回頭就把它做成裘領?”她的衣袖卷著,露出陳舊但乾淨的內裡。
“你不會。”桐拂答得飛快,“我只擔心,你把它喂得太多,撐著它。”說罷扭頭張望了一回屋裡,“剛才我那朋友呢?”
那女子攬著小狐已旋身往院子外頭走去,“怕是看不上這裡的貨色,早就離開了。”
桐拂再要往屋裡走,看見一人身上揹著十數卷獸皮自裡面出來,因為東西太沉,身子彎著,看不清面目,她忙上前,“忽格赤,可要搭把手……”
走到跟前才發覺不對,忽格赤已經算是體格強碩的,此人比他更是要高上三分,眉目自獸皮下露出來,鷹瞵鶚視,令她不自覺地一凜。
見她怔著,那人自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滾開。”
桐拂被唬得忙側身讓開道,那人扛著那許多東西,竟疾步如飛地出了院子去,轉眼沒了影子。
從裡頭匆匆出來的忽格赤笑呵呵道,“九尾丫頭,那老怪物沒嚇著你吧?”
桐拂猶盯著院門,“好大的力氣……”
“力氣倒罷了,他旁的本事更厲害。”忽格赤搓著手,“論腳程,沒人比得過他。捕聲知道麼?他可是裡頭數一數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