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熙熙攘攘,醒醉喧譁,彩舫笙簫漸近漸遠……桐拂一動都不敢動。
她曉得手臂上那東西正盯著自己,卻不敢再看第二眼,生怕些微動靜將它惹惱了。投胎轉世什麼的倒罷了,只是這法子,實在毛骨悚然了些。
“盧公子……”她試著喚他。
身後沒動靜。
“盧少俠……”她聲息萬分小心拿捏著。
河風倏而過,炎夏生寒慄。
“盧……你看,這個樣子不大好說話,要麼你讓它換個地方涼快……”
盧潦渤慢悠悠轉到她身前,“我看它挺喜歡你,說實話,它其實也不大聽我的,畢竟是生在海邊的樹林裡,性子難免有點野。”
桐拂再要說什麼,迎面有人過來。
“喲,桐姑娘,大熱天的,杵在日頭底下仔細暑氣……”路過的沽酒郎招呼了一聲又離開。
“這不小拂姑娘麼?又來沽酒了?有空去鋪子裡坐坐……”碼頭上跑腿夥計點個頭也跑遠了。
她再往方才撫琴跳舞的鋪子前瞥去,除了爭搶著買酒的人,哪裡還有那女子的身影。
盧潦渤歪著腦袋盯著她,“桐拂……這兒認識你的人,還不少。”
桐拂眨巴眨巴眼,“你肩上的傷,我替你瞧瞧。我爹行醫的,我雖沒跟著學,但倒騰個傷口還算是內行。你那日受傷又入了水,若不早點敷藥,怕是有大麻煩。”
他面上冷冷,“不必,這點傷算不得什麼。”
“天這麼熱,傷口容易爛。你想想,我若當真想害你,何故又來助你?之前找你,是為了一個案子。那夜我去御賜廊找人,也是剛好遇上你們。方才去寶船廠找你,就是給送藥的。
喏,我的船就在河邊,最小的那個。信不信得過,隨你。”
盧潦渤遠遠看見那艘細長的舟子,又看了她一回才道,“走。”說罷轉身就往河道邊去,走了兩步發覺身後沒動靜,扭頭看去,她兀自僵著手臂站在日頭低下一動不敢動。他皺了皺眉,“怕什麼?你走你的路,它現在不餓。”
桐拂瞧他大搖大擺往河邊去,只得提心吊膽跟在後頭,也不敢去瞧它,嘴裡唸叨著,“我跟你說啊,這京師裡頭好吃的東西多了去了,蒲藕蘆蕨枸蒿蓉菊,你得留著肚子是不是……”
盧潦渤肩上的傷,嚇了桐拂一跳。那夜明明見到他是被箭矢刺中,但眼前的這個傷口卻撕開極大。若非他之前用短刀擋了一下卸去了些氣力,這一箭怕是要將他穿透了。
“這是什麼箭?怎麼如此厲害?”桐拂猶愣著。
他腦門上都是汗,“鐵梨木,木送子,算我命大。”
“什麼木什麼子?從未聽說過這兵器,也太狠辣歹毒了……你是鐵打的麼?”桐拂咂舌,一邊手上不停,將簡單敷了藥的地方沖洗乾淨,“傷成這樣還滿大街晃悠……”
他鼻子裡出氣,“這算什麼,爺受得傷比這厲害的,多了去。”
“你不是造船的麼?能受什麼傷?”
“採珠。”
桐拂手下一頓,將腰間的串珠摸出,“這個?我常去湖底摸來……”懶人聽書
盧潦渤瞅了一眼那串珠子,甚是不屑,“湖底?與盆裡取珠有何不同?南邊海里採珠,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