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師父收了柳道醇那個惹禍精當小弟子,謝石磯就對柳道醇關愛有加,送給他一件粉色道袍和一座琉璃閣。
韓俏色當年就想不明白這件事,那姓謝女子,為何會對柳道醇青眼相加。
後來是問師兄鄭居中,才知道答案。原來是“傻子看傻子,就格外親切。”
但是韓俏色就又有疑問了,因為她感覺得出來,鄭師兄對謝石磯其實也很親近,甚至好像都要比師父陳清流更親近些。
鄭居中說柳道醇是半吊子聰明人喜歡裝傻,屬於一個真傻子。謝石磯是做事不笨卻願意做人真傻,所以是真聰明人。
陳清流將手心攥著的棋子在棋盤上隨手一丟,抬頭問道:“知道我當年為何不肯教你劍術嗎?”
“師父願意多說幾句是最好。”
鄭居中的言外之意,自然是他這個當弟子的,早就知道答案了,但是師父你大可以沒話找話,當弟子的,耐心聽著就是了。
要說這個大弟子,有哪裡做得不對,不好的地方,還真沒有。
恰恰相反,只說鐵樹山那邊,敲打試圖違約的郭藕汀,就是鄭居中代替他這個師父登山。
一座白帝城,在中土神洲屹立不倒,城主鄭居中,公認的天下魔道巨擘第一尊。
以前除了浩然天下,可能青冥天下和蠻荒天下都不認,如今都得捏著鼻子認了這個事實。
白帝城鄭居中,當真是……強得不可理喻。
就連那個老秀才,在功德林都與陳清流喝酒的時候,都要說一句咱哥倆收徒弟的能耐,真是沒啥話可說了。
可要說鄭居中這個開山大弟子,有多好,討師父的喜歡,對不住,陳清流又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他孃的,這傢伙實在是太聰明瞭。
記得當年鄭居中才剛剛開始修行,就喜歡上了弈棋。
陳清流覺得這未免有點不務正業了,一個下五境練氣士,有這閒工夫?還怎麼讓師父放心教你劍術?
他就跟這個開山大弟子玩了一個遊戲,猜棋子,猜黑白。
結果接連三十六次,都準確猜中了棋子的顏色!
少年根本不看師父藏棋子的那隻手,從頭到尾,只是死死盯住陳清流的眼睛。
陳清流當時看似神色平靜,看著桌對面那個滿臉慘白無色卻眼神熠熠光彩的弟子,陳清流就開始心裡犯嘀咕了,自己這個當師父的,到底是走狗屎運揀著寶了,還是出門沒翻黃曆碰到妖怪啦?
“那幫剛剛醒來的蠻荒老畜生裡邊,你覺得誰合道十四境的可能性最大?嗯,落魄山上的小陌,跟那個變成小姑娘模樣的白景除外,都蠻好的,雖不是人,卻有人味兒。不像某些地方的某些人,明明是個人,卻過於仙氣了,就連道場,都是頭不頂天腳不著地的,呵,不上不下,剛好在中間嘛。”
陳清流落座石凳,看向站著的兩個親傳弟子,笑道:“俏色,別愣著啊,坐下聊。”
其實桌邊就兩條石凳,韓俏色瞥了眼師兄,鄭居中笑著點頭,她這才敢落座。
別處都好說,韓俏色不至於如此拘謹,畢竟在這裡落座,一般都是要跟師兄下棋的。
鄭居中卻無所謂師父的那番刻薄言語,說道:“化名王尤物,道號‘山君’。它的真身,卻不是我們浩然天下認為的山君。”
言語之際,師徒之間,棋桌一側,出現了一位頭戴竹冠的年邁道士,背劍騎鹿。
陳清流皺眉道:“不是那個白景?”
鄭居中說道:“她排第三。純粹劍修,比較難以合道,哪怕腳下所走的道路,方向正確,看似只有一線之隔,還是比較遠。”
“這頭竊據‘山君’道號的遠古妖族,合道契機所在,在於後世‘苛政猛於虎’一語。故而萬年之後,蠻荒天下,道上越是暴虐,它的道行就更高,可以坐享其成。”
“它能夠佔據先手,是因為當初託月山大祖和周密的安排,當年驅使半座天下往劍氣長城湧去,就是為它的合道做鋪墊,相信那會兒王尤物就已經醒過來,在那之後只是在裝睡而已。我猜只差半步,一隻腳已經跨入、半隻腳踩在門檻上的王尤物,就可以躋身十四境了,但是隱藏較深。所以等到蠻荒那場仗打得慘烈了,用不了幾年,王尤物就可以成為十四境。”
聽聞人間就要多出一位毫無懸念的十四境修士,陳清流完全無動於衷,反而只是瞥了眼天幕。
十四境修士當中,豈能沒有高下之分?
可能鄭居中,是唯一一個敢在人間,隨隨便便對“周密”直呼其名的修士。
至於其餘一小撮大修士,不是說就一定是實力不如鄭居中,只是他們礙於身份,不合適,總之就是各有各的顧慮。
陳清流問道:“排在第二的,是那個故意躲著白澤的無名氏?”
鄭居中搖頭道:“是化名離垢的那個。”
重瞳子少年容貌,先前曾在天外露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