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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雲深處

曾燾問道:“姓宋的,既然必死,為何跟我廢話這麼多?”

宋集薪微笑道:“我跟皇帝陛下是君臣,有什麼可聊的,奏對問答而已,你看我連朝會都沒參加。跟那個打小就是鄰居的新任國師大人,見了面也就只能稍微聊幾句,真要聊多了,他想打我我也想罵他,犯不著嘛。”

屋內一位堪稱尤物的美婦人,她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不錯不錯,看來跟著宋集薪混,不會悶的。自己是不是也與水君說一聲?

婦人叫宮豔,閨名阿嫵。這場“審訊”,她就坐在曾燾後邊的一張椅子上。

除了曾燾第一眼誤以為是王妃的宮豔,還有一個把門的魁梧青壯漢子,九境巔峰武夫,名叫溪蠻,大道根腳是陸地蛟。

既然身為東海水君的王朱來了大驪京城,宮豔在內的四位水府扈從,就跟著主人一起遊山玩水一場。剛好有其中兩位,道人李拔和武夫溪蠻,他們都想要投靠洛王宋睦,可不敢說什麼扶龍、問藩王要不要戴一頂白帽子之類的。

對於李拔和溪蠻的更換門庭,王朱並無任何芥蒂,這次王朱讓他們從桐葉洲大瀆那邊趕來大驪京城,剛好可以引薦給“宋睦”,也算是她對宋集薪一種聊勝於無的補償吧。

其實李拔他們是有些尷尬的,他們早就知道,昔年那條泥瓶巷,“稚圭”曾經是“宋集薪”的婢女。

如此說來,按“輩分”算,宋睦豈不是是他們主人的主人?

曾經差點被張條霞打死的玉道人黃幔,一個男人,姿容竟是不比宮豔遜色了。

他一直在欣賞牆上的字畫。反而是李拔那傢伙,沒有跟過來見宋集薪,獨自在湖邊散步,矯情。

在金甲洲建立青章道院的李拔,道號焠掌,他其實也是“國師”出身。可惜交友不慎,倒了八輩子黴,跟那完顏老景是好友。

門口那邊,溪蠻不耐煩這些彎來繞去的陰謀詭計,魁梧漢子習慣性掏了掏褲襠,甕聲甕氣問道:“洛王,交給我來毀屍滅跡?”

宋集薪點頭,溪蠻便走向椅子,將那曾燾如提起小雞崽兒似的一把拽起,抬起法袍的袖子,再往裡邊一丟。

溪蠻問道:“洛王來這邊其實是……”

宮豔咳嗽一聲,提醒溪蠻別多問些有的沒的。

宋集薪默不作聲,只是看著溪蠻。

溪蠻點頭道:“曉得這條規矩了。”

黃幔笑道:“洛王,不如讓我去趟曾燾所在藩屬,會一會那個婦人?看她的行事風格,說不得我還能多出個不記名弟子。”

宋集薪搖頭道:“你就別插手了,交由大驪京城刑部處置。”

黃幔有些遺憾,見過了這場對於大驪王朝來說興許連朵水花都算不上的小小漣漪,玉道人一時間竟有去陪都當差吃皇糧的興趣。

宋集薪突然說道:“捎句話給王朱,就說我昔年在志怪書上曾見一句類似青詞的殘詩,‘四海磨成照膽寒’,這些年始終搜尋不到全篇,聽聞龍宮藏書多,問她能不能幫忙補齊,若是找見了,就讓人抄錄一份寄往陪都藩邸。”

宮豔見屋內倆老爺們都不吱聲,她只好硬著頭皮點頭道:“好的,洛王。”

溪蠻是不解真意,他實在是懶得多跑一趟。黃幔卻是道心震動,後悔自己不如李拔明智了,緣由?磨海成鏡!

————

西邊群山之中,那座搬山一空造就出來的還劍湖,確是美景,碧波淵沉,群魚之宮,此湖屬於處州郡府之禁澤,漁網不敢入。

搭建茅屋是隨手為之的簡單小事,打造閉關的山水陣法,竹素耗費精力不少,不過有梅龕和梅澹盪這對師徒結廬為鄰,竹素就沒有太過講究那座陣法的精密。湖邊茅屋後邊,就是一片青翠竹林,在大驪京城和拜劍臺,竹素確實都比較心急,想要速速閉關速速破境,此刻走在竹林小徑上,她反而心靜了,這條小路多半是昔年當地百姓燒炭伐木取竹覓筍所踐,棕竹密翳,大者可以手製行山杖,小者可以為筷箸。

也許是這位女子劍修的姓氏就是“竹”,女子走在竹林幽徑,伸出潔白如玉的纖纖玉手,摩挲著竹節。柔和得日光透過竹葉,有一種朦朧的空靈美好,想來月色佳時,也宜夜遊?

竹素逐漸生起一種澄澈通靈的心生歡喜之感,她猛地轉身走向茅屋,時辰已到,機緣已至,此時不閉關更待何時?!

一條兩旁古松參天的黃泥小路,松幹如龍鱗。有兩位拜劍臺地界的訪客。烏江雙手環臂,懷抱一把烏鞘長刀,身邊是一起“飛昇”到上界仙班的江湖摯友,袁黃。

烏江說道:“山中仙子確實比江湖女俠要耐看些。你覺得呢?”

袁黃心不在焉道:“都一樣吧。”

烏江嘆了口氣,“你就是還沒開竅,哪天開竅了,肯定比我還要猴急。”

袁黃說道:“那就到時候再說。將來娶妻生子,只要要求別太高,非要找那種如花似玉的美眷,想來總是不難的。”

烏江氣惱道:“這話你也就只敢跟我放屁,有本事跟大風兄、溫仔細、道士仙尉他們說去?!”

袁黃一笑置之。

先前跟著羅敷媚他們一起離開藕花福地,遊歷過桐葉洲,到了落魄山這邊,一路飽覽山河,刀客烏江覺得十分過癮。一心想要跟陳平安拜師既學拳法也學劍術的袁黃,卻一直未能瞧見那位山主,好在袁黃耐心不錯,千辛萬苦尋明師,得授一句真傳,哪有那麼簡單,最怕提著豬頭也找不到廟,如今他袁黃都算進了廟的,怕什麼。

花影峰那位甘供奉的傳道,他們也會跟著溫仔細去站在窗外旁聽,不過溫仔細是一門心思奔著偷師去的,他們卻是實打實的純粹武夫,長點見識,聽個熱鬧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