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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魚龍變

一州將軍再往上,就是大驪常設的四鎮四徵,再往上,就是大驪某支邊軍的主帥,最上頭,就是屈指可數的巡狩使!比上柱國還稀罕!一州副將,是正四品,關鍵屬於大驪官場極有實權的。

北衙有一點不好,就是升官圖過於“一條線”了,越往上走,道路越窄,座椅就那麼幾把,就像司徒殿武,都不敢奢望這輩子能夠接替洪頭兒的位置。

這也是長寧縣韓禕明明只有六品,卻會被大驪朝廷視為候補公卿的原因。韓禕往上走,道路多啊,大小九卿衙署都不成問題。這裡熬個兩三年,那邊待個三兩年,全是一筆筆只會越來越厚重的履歷。有些官位,只要錯過一個機會,或是與誰爭不過一個機會,就要註定蹉跎一輩子了,韓禕他們則不然。

陳平安轉頭望向負責堵門的司徒殿武,說道:“司徒校尉。”

司徒殿武精神抖擻,拱手道:“末將在!”

陳平安說道:“在北衙好好做事,多幫襯點洪統領。”

司徒殿武緩緩抬起頭,眼神茫然,國師大人,下文呢?

不說跟秦驃那個妻管嚴一樣連升兩級,提個一級也行,即便不升官,國師大人你口頭嘉獎幾句,也成!回了家,可以不用捱罵!

洪霽也是服了,一個秦驃悶屁沒有的,一個司徒殿武膽大包天的,一腳輕輕踹在後者小腿上,低聲提醒道:“一邊去。”

司徒殿武悻悻然挪步,很快回過味來,畢竟也不是隨便一個校尉,就能“幫襯”洪北衙的。行吧,回頭到酒桌上,總要讓洪頭兒給自己敬個酒,好好感謝自己的幫襯,自己再跟他客氣一句,唉,都是自家兄弟,見外了……這幅畫面,真是想一想就開心。

洪霽笑了笑,大概這也就是將種子弟與寒素出身的不同處之一了,心性到底是不一樣的,但是,他們都是我大驪邊軍出身,是我北衙的校尉!

一起走出屋子,洪霽故意放慢腳步,高過他們一個臺階,再抬起雙臂,伸手環住倆校尉的脖子,加重力道,低聲道:“都不孬,沒給北衙丟臉!”

司徒殿武嬉皮笑臉道:“秦副將,連升兩級,跟我勻一勻也好啊。你自個兒摸摸良心,方才堵門的時候,你說了啥,不都是我在那邊跟人罵街,你好意思麼你。”

秦驃拍了拍洪統領跟鐵箍似的胳膊,板著臉說道:“小小北衙校尉,怎麼跟一州副將說話呢。”

永泰縣知縣王湧金,被容魚帶進屋子。

倒是比那個在國師府擔任文秘書郎的餘氏子弟,硬氣些,沒有手腳抽搐走路。

陳平安沉默片刻,問道:“怎麼說?”

王湧金神色黯然道:“下官罪莫大焉,任憑國師責罰。”

陳平安眯眼問道:“怎麼說?”

王湧金頭皮發麻,身體顫抖起來,頭腦一片空白,完全說不出話來。

容魚冷笑道:“大驪京城的文膽?輕骨頭一個!”

王湧金撲通一聲跪下去,伏地不起。

陳平安問道:“要麼當大官,要麼出大事。所以如果想要當大官,就千萬別想著掙大錢。這兩句話,是誰說的?”

王湧金泣不成聲道:“不敢隱瞞國師大人。是下官剛剛升任永泰縣知縣,跟一位視若己出的同鄉晚輩說的肺腑之言。卻不是下官最早發明此說,而是從聽愚廬先生一本書上看來的,深以為然,奉為圭臬。”

陳平安說道:“很喜歡當官?”

王湧金始終額頭貼地,悶聲道:“喜歡。”

陳平安緩緩說道:“這麼好的一個名字。”

王湧金茫然。

陳平安說道:“那就讓你再當三十年的永泰縣知縣。”

王湧金抬起頭,疑惑不解。

陳平安說道:“起來答話。”

王湧金戰戰兢兢站起身。

陳平安說道:“哪天當膩了,覺得已經當到吐了,什麼時候想要辭官,也不必跟誰打招呼,留下官印,走了便是。這個天子腳下的六品京官,你王湧金不當,還有一大把人想當。”

王湧金渾渾噩噩走出“廳屋”,下了臺階出了院子,那些衙署胥吏都望向這位也不清楚還是不是知縣大人的男人。

王湧金收拾好情緒,走到他們身邊,牽起那匹馬,淡然道:“回衙。”

竟然能夠留任永泰縣的堂官,既不是最壞的結局,也絕不是最好的結果,況且好像這輩子註定都要在這個位置上幹到致仕回鄉的那天了。翻身上馬,王湧金一時間悲欣交集,一趟老鶯湖之行,這位曾經確實簡在帝心的青壯派實權官員,好像就將大好仕途和錦繡前程交待在園子裡邊了。

當容魚來到水榭,唯有韓禕如臨大敵,至於在菖蒲河開酒樓的韋赹,名叫陳溪的少女,不混官場的緣故,都沒有太多感覺。

容魚笑道:“你們都一起。不過等會兒國師會先跟韓署理閒聊幾句。”

帶著少女一起走在前邊,容魚問道:“陳溪,要不要先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