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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節 月圓遇刺·下篇

這是個清朗的夜。舉首眺天,萬古以來便旋轉不息的星河清晰可鑑,一雙人目與其之間,似乎果真沒什麼雜物。一輪亮得並不耀眼的月,靜靜臥在灑滿星星的黑幕布一角。睫狀肌放鬆地操縱著晶狀體變得扁平之餘,塵世之中不得不堅持著苦苦跳著的人心,也彷彿勞作得慢了些許。

阿龍在一片痛苦與血海的神志不清中,抬起手一把抹去矇住雙眼的汙血,猛然睜開眼。這天然溫馨的一幕,猝不及防地闖入眼眶,令他心安一瞬。

阿龍支起身子,甚至沒有需要身旁癱坐著的那隻不知所措的橘貓孩子來幫扶。

阿靜渾身發抖,差點抖出了殘影。她向阿龍投來難以置信的目光。她臉上被一道飛粒劃出傷口,此時還未癒合,流出的混合物在被蒙灰的臉上畫出一道不顯眼的紅。儘管她早就知道阿龍的速愈能力遠在其他人之上,但她絕沒有想到,他們的差距竟是如此之大。

阿龍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他感到自己再次活了過來,除了身上已然破爛並沾染了血跡的T恤衫和長褲與草地上一大灘鮮血能證明剛剛發生的事外,這些傷害並未對他產生其他任何影響。他驚覺自己肩膀上的槍傷竟也在此時痊癒了。

阿龍低頭看去,見阿靜坐在地上一臉慌張地盯著他,被她這副樣子逗得有點發笑:“你慌什麼?我的本事你又不是沒見過。”說著,他向阿靜坦然伸出手。

阿靜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我……我才沒慌呢……”她趕緊抓著阿龍的手臂站起。

阿龍微微笑了笑,沒有過多理會她。他環顧四周,這裡盡是齊人高的草。

“這草不對勁啊?”阿靜也跟著開始觀察周圍,她一看便知道這草是經過了基因改造。

阿龍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後,他習慣性地深吸了一口氣。濃烈的血腥味不出意料,些許掩蓋了敵人的氣息也並非意外。阿龍不放過任何一絲氣味資訊,細而迅速地咀嚼著。突然間,他雙耳一豎,尾巴一揚,似乎發現了蛛絲馬跡。

一股熟悉氣味的主人正在前往這裡。這氣味貌似也雜糅著血,但那氣味卻很清楚的不是血……

隨著身旁立著的小橘貓也聞到這股味道,一聲興奮而響度不高的叫震動了阿龍的鼓膜:“爸爸還活著!”

阿龍遲疑著點點頭,不置可否。這的確有陳叔的氣味,但其中夾雜著其他……

就在這時,面前的草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這發出聲響所指的,與那股異常氣味無異。阿龍於是警惕起來。

隨著響聲越來越近,草終於被拉開一個大口,一張可怖的人臉——不,這不能說是人臉——迅然顯現在兩人面前。

只見老陳的臉一半被撕開,露出的不是白骨,而是如同機器人一般的黑色金屬仿骨骼。他一身本考究的西裝,此時也大概因為剛剛的人禍而成了乞丐一樣的破舊衣物。他本應當有長褲覆蓋的左腿,連應有的人造模擬面板都被火焰洗去,露出暗黑的骨。

還好兩人從小在卡波拉卡研究所長大,早已見過許多可怕至極的大場面(例如目睹同伴被執行槍決等),因此並沒有過多畏懼。

只是阿靜見到父親的這幅面孔,驚得輕輕“哦”了一聲。

阿龍見到陳叔這幅模樣,本有點疑惑,但他腦中的知識很快做出瞭解釋,並將其打消:“陳叔,您是機械改造——?”

阿龍問到一半,便被老陳果斷地打斷了:“機械改造人,沒錯。沒時間解釋了,道羅斯的伏擊部隊馬上就要開始進行覆蓋式清掃。”老陳火急火燎道,說著翻開另一邊的草,“跟上!咱們往南邊撤。”

阿龍與阿靜面面相覷。驚訝之餘,他們還是跟上了老陳。

漫天星河之下,圓月喉間低吼。把月光映得耀眼的茂然高草,其中一處劈開了口,向南緩緩移去。

這道口移動的反方向遠處,幾架直升機上的探照燈將綠草照得通明。直升機的核裂變發動機在空中發出不大的微響,與其下方草叢中粗暴地持槍闖入的人,構成了一幅並不好笑的畫面。

老陳心似燃火。他想到了道羅斯會進行埋伏,也對那處樹林進行了精密的光學、聲吶、雷達甚至是生物雷達檢測,但都一無所獲。他還親自用機械改造後的模擬眼切換為熱成像模式進行觀察,應當是萬無一失了。可如今,整個列車……

“陳叔,”阿龍呼吸有些急促,“車上還有其他人活著嗎?”

“都犧牲了。”老陳沒有減緩前進的速度,反而越走越快,馬上要跑起來。他冰然道,“這輛車的倖存者,只剩我們三個。”

阿龍與阿靜緊跟著老陳。老陳的答覆,他們早已猜到。他們內心對老陳提高速度的行為並無一絲抱怨,因為他們知道,若不如此加快步伐,身後的敵人很快就會追上來。他們已經能夠聽到直升機發動機的轟鳴。

很快,老陳完全跑起來。兩小兒也放開地大步奔跑著。在研究所,每日的1000米兩分鐘限時負重跑是雷打不動的體能訓練之一;此時,他們身上沒有了物理意義上的千鈞重負,在與他們同心相映的草之間飛一般穿梭。不時,鋒利的草葉在兩人臉上劃出一道道細窄傷口,但傷口還沒來得及迸出血液,用血紅標出它的位置,便霎時間無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