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親耳聽到的,並不敢隱瞞。”
卉兒斜吊著眼睛,睨了她一眼。
“也難為你細心”,說著,她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包銀裸子,那張冰冷的臉上,浮現出了親和的笑容,“給,這是賞銀,娘娘辦事還指望著你,前兒還說呢,咱們宮裡,缺少個管事的大宮女。”
聽到“大宮女”三個字時,影兒的目光十分興奮。
“是……奴婢一定不辜負娘娘!”
“放心,昭和宮遭殃後,娘娘亦必不負你。”
說著,她抬抬手臂,理了理鬢髮,手腕兒上的蝦鬚鐲金光四溢。
鳳棲閣內。
天色剛剛放晴。
一陣秋風吹來,黃葉上的水漬紛紛從樹頭搖落,滴入了人的脖頸裡,宮人不由得打了一個冷噤。
內殿已經升了暖爐。
在蓮殿的中央,放著一隻朱漆描金的百子紋雕嬰兒小木床,小床的四周,都用漳絨包裹了起來,底下以蜀錦為主,層層鋪墊,又用銀針白毛狐皮在四周鑲嵌,顯得柔和又保暖。
一個粉面白嫩的嬰孩,正在熟睡著。
他呼吸均勻,周身散發出一股甜膩的奶味兒,興許是做了美夢,細嫩的嘴角悠悠地揚起,胖乎乎的小手放在嘴裡,輕輕吮吸著,一段蓮藕般的小臂,甚是惹人憐愛。
母乳剛餵了奶。
明月哄完他睡著,越發的喜不自禁,悄悄兒地抿著嘴笑。
“咱們的小太子,真是越長越可愛!”
皇后正窩在美人榻上,左手拿著花繃,右手握著五彩針線,正聚精會神地繡著小衣,聽得明月說起,她才抬起頭來,朝小木床看了一眼,滿臉的溫和與慈愛。
“娘娘……”明月疑惑地歪著頭。
“嗯?”
“小太子也才幾個月,您卻連他五六七八歲的衣裳做好了,難怪人家都說,這做了母親的女子呀,真是恨不得將自己的心肝兒都貼上去,捧在手裡頭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皇后低聲笑罵道:“你這猴崽子,倒是越發地皮了!等我哪天把你嫁出去,也生幾個小猴崽子,你才曉得本宮的厲害。”
“略略略略略~~”
明月做了幾個無聲的鬼臉。
“母子之愛子,則為計之深遠。哀家這皇后的位置,也不知道能坐到幾時,將來路還長,本宮趁著現在還有時間,先備著,以後便若是有個什麼好歹……除了母親,誰還能這樣為他?”
“呸呸呸!”
明月聽出她話語不祥,便連忙打岔,“娘娘福澤深厚,如今又有太子維護,誰敢僭越?”
不料想皇后卻笑了笑。
那是一種無所畏懼的笑容,卻深沉又小心。
“本宮雖然有了侑兒,但宮中人心險惡,難保萬一,不管何時何地,都得做最壞的打算。”
明月低下頭去,靜靜地看著太子粉嫩的小面頰。
良久後,她忽然沉思道:
“那娘娘……為何不再多生一位皇子?一子難全,若多上一個,榮時錦上添花,難時抱團取暖,只要從小養在身邊兒,細心教導,即便日後有什麼爭執,也終將會顧念著手足情誼,留一條生路。”
那握針線手,忽然止不住地顫抖。
“娘娘您怎麼了?”
皇后黯然垂首,沉默不語。
明月兀自擔心,輕搖著她的手臂,“娘娘您說話呀,可別嚇唬奴婢……”
兩行清淚,順著那蒼白的臉頰,緩緩地流了下來。
“太醫說,我的身子,已經不適合再懷孕。”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