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找到了嗎?”祁臨剛抬腳入廳,白氏在蘇綠幻攙扶下,踉蹌而來,突然柔弱的身軀一晃,險些摔倒,蘇綠幻架住母親道:“娘,別急!”
祁臨趕緊上前一步扶起師母,他的樣子有些為難,低頭忖了一下,結結巴巴地回道:“離師妹,她...她還沒找到。”
白氏一聽,眼中隱忍之淚,霎時彙整合河,奪眶而出,滿腹的希望瞬間落空,她哭著道:“這都一天一夜了,這丫頭究竟去哪了!”
蘇綠幻見她臉色憔悴,心下不忍,柔柔地說道:“娘,你別急,姐姐許是有事情耽擱了,我二人自小不是常在四苦山跑,有時候幾天幾夜回不來,不也一樣安然無恙嗎?”
“可那時你們不是有你師父陪著,就是有麻嬸陪著,況且你姐姐一向穩重,從來沒有出門不傳音訊回來,那沿途的記號到了密林就斷了,萬一是被歹人帶走可如何是好。”
白氏出自名門世家,卻絲毫不會武功,她長於深閨,性情柔軟多鬱,自嫁入執劍山莊,便以夫女為其天地,如今一女失蹤,仿若夜間行走於天塹鴻溝,頓時六神無主,哀怨潺潺。
蘇綠幻心疼她傷病剛好,枝骨病離之軀恐再受煎熬,當下俯身溫柔說寬慰道:“娘,姐姐說是去採花露,自然就一定會回來,您放心,我這就出去跟齊師兄一塊找,定給您找回來,您別憂心,許是走遠了也說不定。”
她將白氏扶著坐下來,倒了一杯茶送到她手中,轉身對著廳內小廝林幽道:“你腳程快,去趟靜一園,去請我師父過來,若是...若是他不在,就把福伯麻嬸接過來。”
林幽激靈地回了聲是,轉頭向著門外跑去。
待的林幽返回,身後多了一對夫妻,中年年紀,男的面色黝黑,臉上有條刀疤,方臉小眼,既不慈眉,也不善目。女的臉型瘦弱,身材嬌小,前額有皺,飽經風霜卻幹練精明。
二人眼中精光無限,俱是焦急不堪,兩人四腿在林幽帶領下晃動地飛快。
剛邁腿而入,女的就急吼吼衝過去拉住蘇綠幻道:“幻姑娘,你身子可受傷了?”
蘇綠幻疑惑向林幽看去,只見他滿頭都是大汗,直著嗓子咳了幾聲,蘇綠幻端起水壺倒了一杯清茶給他道:“你辛苦了,出去休息會吧。”等林幽離開,這才轉身對著那對夫妻說道:“麻嬸,福伯,不是我,剛剛許是太急,林幽沒說清楚,我姐姐失蹤了,母親難過,現下身子很不好,她倒也沒有大毛病,只是她這一病我也走不開,所以一時著急就把你們二位請過來了。”
女的聽完,恍然大悟道:“姑娘是想讓我們兩個老東西幫你照看夫人。”
蘇綠幻為難道:“正是。”
福伯長出口氣,摸了摸額頭,輕拭汗水:“這算什麼事,你想去找離姑娘就去,夫人這你放心,剛剛那小廝說姑娘失蹤了,嚇得我二人屁滾尿流,還以為是你這丫頭又不見了!”
麻嬸皺眉向他飛個白眼怒道:“還當著姑娘呢,說話也不文雅些。”
福伯年幼之時,性情飛揚,行事捍惡,結交的都是三教九流之人,說話自是粗陋鄙俚,但為人俠肝義膽,重情重義,是以麻嬸當年生死相護,這才打動了蔣玉春將二人一同救了下來,二人並無子嗣,蘇綠幻自小又長年居於靜一園,朝昔相伴,二人早就視她為已親生,對她的話無有不應的,待的蘇綠幻漸漸長大,福伯被耳提面命,就是言語不可無狀,要文雅知禮,免叫姑娘羞赧難堪。
蘇綠幻眼見麻嬸又要一番數落,登時想起兒時借居的那段時光,心頭一暖,趕緊搖著麻嬸手臂道:“麻嬸,你跟福伯這幾日就住在山莊吧,等我找到姐姐,一塊吃你做的桂花糕和香酥餅。”
她自小冷靜自持,甚少撒嬌,麻嬸見她如此這般,卻是有氣也沒氣了,當下應聲道:“行,你趕緊去找離姑娘吧,記得多帶人,萬萬不可一人出門。”
蘇綠幻回了聲是,道:“我跟師兄一起去,放心吧。”
時值正午,紅日滿空,人來攘往的鬧街之上,顏慕白和秋影安行色匆匆,相攜尋人,只是城門臨近,仍然一無所獲,因了中午,二人尋了個不大的食店,坐下來休息。
秋影安細心地將茶水倒滿,推了過來,柔聲說道:“顏大哥,這都找了一天一夜了,離姑娘想必是出了山西了,咱們還繼續找嗎?”
顏慕白端起一杯茶,咕咚咕咚大口嚥了一杯,許是渴壞了,他將秋影安手中的茶壺接過填滿空杯,又一連喝了三杯,這才回道:“找。”
秋影安不經意地撇了撇嘴,心道:“本是為了躲避百里千川,現下幾乎走遍了太原郡,看來今天得很晚才能回去了。”她俯身按了按小腿,臉上有些不悅,端起一杯茶,低頭凝視茶杯中的茶葉片刻,微微嘆了口氣,一口一口呷了起來。
突然茶杯一晃,叮的一聲,茶杯一分為二,裂了開來,登時潑灑的熱茶幻化成千萬顆灑滴,四下飛濺,桌上熱氣潮起,隨之咣噹一聲,兩塊完整的碎瓷掉在了桌上,事情發生的太快,秋影安楞了一下這才抬頭去瞧,只見顏慕白手中握著一雙筷子,筷子直直地豎在半空中,一枚翠綠色的袖箭以雷電之速劃過白色的窗紙飛了出去,她心下一凜:“若稍有分毫所偏,只怕今日自己性命不保。”
她臉色鐵青,語音發顫道:“顏大哥。”
顏慕白放下木筷,回了聲:“別怕!”
登時,屋內湧入許多人,皆是奇異裝束,面目猙獰,周圍食客一瞧,避之唯恐不及,登時從大門擁擠著跑了出去,居首之人道:“你就是武功比之武林盟主還要精妙的小子顏慕白。”
秋影安聽及此處,似乎是心下稍穩,臉上得意之色漸顯,彷彿此人誇獎的是自己一般,搶先回道:“我大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們不敢正面較量,只敢暗中放冷箭,算不得什麼英雄好漢!”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睛眯起,狂笑一聲道:“誰說我們自認英雄好漢了,我們寨主想見識一下這威震江湖的七麓訣究竟是個什麼打法,煩請二位同我們走一趟吧!”
顏慕白心下一凜,心道:“尚且在這太原郡,執劍山莊相照之下,這些人都敢如此行事,看來七麓訣之名確實不能小覷,只是我雖習的此劍法,但尚未完全與內功融會貫通,為了自保,以後定不可如此招搖才對。”
他執手一揖道:“在下並不會什麼七麓訣,不過是瞧賀蘭堡主的功夫不錯,現學現賣了幾招,海漕幫的黑蛇長老當時與賀蘭堡主交手受了些劍氣,這才讓我這個無名小子哄的片刻,眾位都是一等一的江湖好手,當不信這不實不盡江湖傳聞才對。”
為首那人眼珠轉動幾次,道:“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若然我真的如傳言那般,這武林盟主早就手到擒來,此刻之怕正在前呼後擁,還會如此狼狽,來著偏陋茶室飲茶?”
那人低頭沉思,彷彿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