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冒頭跳出後,急忙伏地咯吐,將腹中盡數死水去個乾淨。
蘇綠幻見鬼荼周身大震,眉鬢處似有細細霜花,心下一陣內疚,急忙上前幾步,又欲為她送氣。
鬼荼厲色呲目,一雙眸子,如利劍掃了過來,卻是將她震得心下一凜,停在空中的手,顫了幾息,乖乖放了下來。
而此時鬼荼雙肩蜷縮抖動,但兀自抵牙止住,一雙眸子流轉不已,卻始終圍繞那小弟子四周。
蘇綠幻這才‘哎呀’一聲,道:“險些忘了你。”
她雙指一點,那小弟子喉間咕嘟兩聲,似是正欲說話。待鬆了啞穴,面色一惘,竟似呆滯,趕至口邊的話,竟也忘了乾淨,只是一味對著蘇綠幻嚶嚶泣哭。
蘇綠幻輕撻她雙肩,又彎腰淘了捧水,用細娟柔柔將她面頰勻了一遍,復又將她一身溼噠噠的男裝小心剝了下來,這才道:“玄月,莫哭!那位前輩有些話要同你說,你且坐過去聽她說些什麼。”
玄月泣聲乍停,眸中一片惘然,只覺胸腔湧動,似有千萬個委屈,想要同她訴說,但見蘇綠幻眉眼依依,一臉鼓勵之色,她也只得將心中苦惱暫時壓下,順著她手指所向,輕輕坐了過去。
鬼荼對她這一鼻子的委屈視而不見,只是兀自柔柔上下打量於她,鼻翼下氣息似是加重了幾分,眸中有萬千星辰,待盯著她看了約莫半柱香時間,這才長吐口氣,悽然說道:“姑娘今年芳齡幾何?”
玄月見她眸似厲烏,中有明動淚意,不自覺周身一震,她勉強回之一笑,起身小跑至蘇綠幻身側,道:“幻姐姐。”口中怯怯,似有哭音。
蘇綠幻嘆口氣,走上一步,挽住她一臂,扶她回坐,自己也坐到旁側,這才道:“玄月不怕!這前輩問你什麼,你照實回了便是。”
玄月見那鬼荼裝扮與神鬼門中人如出一轍,冷如磐石,心中計較,莫非‘幻姐姐打不過她,這才為她所制。’她心思一向單純,又於武功全然不明,此刻為了她的救命恩人,倒也起了虛與委蛇之心,想著定不能將眼前這位高手敵人激怒。
想到這,便向鬼荼回眸,微微一笑,口中回道:“十七。”音尾略翹,似有懼意。待回完之後,長吐了一口氣。
此時蘇綠幻卻在左右打量三條不同的岔口,思忖如何從這暗道中出去。忽而抬頭見上似有一方石孔,雖離此地底甚高,但想到之前自己憑氣可彈跳的高度,心下一定要探出頭去,也未必不能。
想到此處,她便抬頭去瞧那‘雪炭’,這一下心口一激,散到四周的神經頓時猛的收縮。只見那‘雪炭’經水滿裹,此刻臉上鬍鬚已然盡去,被水一泡,此刻雙頰細白,不是紀楚又能是誰!
她心頭一喜,口中輕喚道:“紀師哥,真的是你?”
紀楚此刻正附在一石上,緩緩勻氣,他不比蘇綠幻有充沛真氣護持,只能穩個角度,讓腹中的積水慢慢流出,是以耳邊響起脆鈴之聲,他頓時眼皮一跳,心口一緊。
而此時,玄月卻雙手抵住膝蓋,抱緊身體,間或悄悄向鬼荼瞧上一眼,盈盈兩汪秀目一望,但見鬼荼周身上下無一不冷,便算唯一出些熱意的氣息,也似有凝霜凍骨般的攝意,只覺周身又冷一分,然後再往蘇綠幻身側又靠近一分。
鬼荼見她眸色如瞬間綻放的曇花,略微放鬆,頃刻之間,便合苞警覺,心中不免悲愴,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卻誰都不敢再開口。
鬼荼看了一會,終於忍住心頭悲慼,悽然說道:“姑娘可否將袖內三寸掀開讓我瞧瞧。”
玄月又是大吃一驚,心想:“這女人好生奇怪,好端端作甚讓人掀開衣衫讓她瞧。”她順著那石頭蹭蹭又向蘇綠幻身側近了兩分,口中盈盈喚道:“幻姐姐!”
蘇綠幻此刻正在故人重逢的喜悅之中,間或有些關於山莊滅門的零星觸動跳入腦海中,原本思緒如亂入草芥,待手臂被玄月抻的生痛,這才回過神來。
見她眼神詢問過去,玄月指指自己手臂,五指微屈,覆在她耳邊輕聲幾句,本想讓她多些警惕,誰知,蘇綠幻嘆口氣,柔聲說道:“沒事的,你便掀開衣衫讓前輩瞧瞧便是!”
韓竹鏡等人,聽到此處,雖心中好奇,但聽到掀開衣衫幾個字,不由得臉上微熱,便轉身去為那重傷的侍女療傷,坐到了稍遠之處。
蘇綠幻顧首對紀楚道:“且等我們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