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爾雅曾對他說——“對於犯罪者,不必懷有同情,要像是貓捉老鼠一般戲弄他們,摧毀他們的防線,折磨他們的精神,拷問他們的靈魂,這才足以作為適當的報復。”
周爾雅的觀點一向如此。
即使這些人並不是真正的兇手,但他們的殺機卻一點不假,只要有機會,他們都會是殺死黎寶珠的兇手。
差別……只在於他們沒有來得及動手而已。
而周爾雅要讓他們一遍遍感受起了殺機又被人識破,骯髒的慾望和醜陋的靈魂浮現在眾人面前被譴責的痛苦。
不過金老闆很快就鎮定下來,雖然心還在怦怦直跳,但他場面上混的多了,不至於像鍾慶、戚麗玫以及吳連奎一般弱氣。
他定了定神,避重就輕地說道:“周公子,我承認,當時寶珠拒絕我的時候,我確實氣得沒話說,也許在當時,可能會有那麼一瞬間,想殺了這個忘恩負義的人——畢竟我對她這麼好,第一次向她開口卻被拒絕,心裡哪能平衡?摸著良心說,如果您……比如說,您對韓先生這麼好,有一天有事有求於他,可他不肯幫忙,您一定也會憤怒吧?”
金老闆拉上韓虞來對比,緊接著又搖搖頭,繼續說道:“可我真的沒有殺她,如今也過了平倉的最後期限,我是豁出面子求了我爹的幾個老朋友渡過難關——既然我有這條路,也根本沒必要走到殺人的地步。”
他的口氣故作輕鬆,但還是禁不住握緊雙拳,內心依舊憤怒——為了這筆錢他付出的代價和恥辱,可不是他嘴上說的那麼簡單。
——說來說去,還是要怪黎寶珠這麼不識抬舉!如果她肯乖乖把錢拿出來,何至於讓他金老闆這麼難堪?
更何況,有他捧著,這幾年她還不至於人老珠黃,還能繼續賺錢。
可現在呢?把錢攥那麼緊,卻魂歸黃泉,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還好沒有便宜了那個小白臉!
金老闆狠狠剜了吳連奎一眼,吳連奎本就心虛,向陰影中繼續縮了縮了,恨不得化成影子鑽入地縫。
韓虞有些氣憤,金老闆和黎寶珠這種下三濫人,怎麼好意思和周公子相提並論,他忍不住說道:“別帶上我家公子……周兄和你們可不是一樣的人,這種沒有可比性,再者,無論他有什麼需要,刀山火海,我也絕不會推辭。”
周爾雅聽到這句話,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韓虞。
“我家公子”“刀山火海”“絕不推辭”這樣感情濃烈的詞和他真摯的表情,讓周爾雅冰冷的內心感受到一絲溫暖。
尤其是這這群卑劣骯髒的人們相比,韓虞更顯可貴。
就在這時,紀美雲忽然神經質大笑起來:“好一個黎寶珠,大家都以為她做人有多好,結果呢?道貌岸然的背後,對情人和老闆背叛,不知恩圖報就算了,還揹著大家做了這麼多壞事,敲詐,養小白臉……以為所有人都喜歡她,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人想要她的命!真是可笑!哈哈哈……”
她笑的眼淚都出來,臉上的妝都花了,還在不斷地拍著桌子,倒更像個潑婦,漂亮無知的潑婦。
“這些人裡面也包括你,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比他們更可惡?”韓虞實在無法忍受的指責。
周爾雅倒是很平靜,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她被眾人無聲的眼神逼迫的不得不訕訕地停下來為止,才用溫柔優雅的聲音介面:“沒錯,人人都愛黎寶珠,人人想殺黎寶珠,但這些人裡,只有紀小姐對她的恨意最為單純。”
紀美雲對黎寶珠的恨,是單純的嫉妒和厭惡。不像其他幾個人,有知遇之恩,有友情愛情,或者單純的男女慾望……總是混雜著非常複雜的情愫。
有的時候,單純才是力量。
“所以,只有你才能殺了黎寶珠,當然,如果沒有其他人的恨意牽線搭橋,你也不會有那麼好的機會。”
周爾雅一字一頓,看著紀美雲妝容狼狽的臉,說出了這樁錯綜複雜牽扯到無數人進來的兇殺案最後的謎底:“兇手是你。”
是紀美雲?
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紛紛看著紀美雲——從一開始,紀美雲就有嫌疑,她幾乎是赤裸裸地展示自己對黎寶珠的恨意,也沒有否認殺人的動機,大喇喇的承認牽出後面一堆事端的詛咒人偶就是自己放的,拉開了幾十年舞女的血淚內幕。
但儘管她毫不避諱的承認自己想詛咒死黎寶珠,可她又說自己不在現場,沒有作案時間,加上她是一個弱女子,總讓人懷疑她是怎麼能夠做到無聲無息地殺死黎寶珠。
“我?憑什麼說是我?她死的時候,我可沒在百樂門,我都在去南京的火車上了。”紀美雲這會終於有點不自然了,伸手擼了擼耳邊的碎髮,拿起鏡子補妝,語氣依舊滿不在乎,充滿對人命的輕賤,“說不準就是被人偶詛咒死的,跟我沒關係。”
“是啊,你們不是查過,美雲那天根本沒有作案時間,這點我可以作證。”金老闆雖然很煩惱紀美雲的口無遮攔,可這種時候,他還是要護住自己的搖錢樹。
“那都是你們的一面之詞,況且根本沒有證據證明你說的話是否真實。”韓虞是百分百相信周爾雅的推斷,義正辭嚴的對金老闆說道,“你本就有殺害嫌疑,滿口謊言,現在即使作證也不能令人信服,更何況,紀小姐那天下午去過百樂門,很多人都看到,只是她具體到達和離開的時間不能確定而已。”
“你們就有具體時間了?那倒是拿出來給我看看,說說我是怎麼能密室殺人的?不然我可要告周公子仗勢欺人,血口噴人。”紀美雲反唇相譏,拿著粉撲按著因為汗和淚暈染的妝容,但說周公子時,還是軟軟的天真的,好像是在撒嬌。